第四章西裝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沒有誰可以將日子過得行雲流水。】
濮玉甩甩身上的西服袖子,朝林淵打招呼,今晚她喝得有點多,臉頰的紅暈被路燈光燒成兩個橘色蘋果。不過林淵知道她沒醉,在巴黎各個酒吧跟他混出來的濮玉,那幾杯怎麼會醉。
他把車窗拉到底,手肘支著車窗,“上車。”
濮玉搖頭,“我等計程。”
“啪”一聲後,林淵開門下車,直接拉她的手腕,“電影節這個時間剛好閉幕式結束,現在全市的計程車大概都擁在中央大道那邊等著載人,你在這等漏網之魚至少還要十五分鍾,你確定是要在這裏挨凍?”
所以說反問句是世界上最違心的句式,明明是強硬肯定,偏裝出一副唯諾詢問樣子,隻可惜林淵壓根不是那種樂於花時間偽裝出唯諾詢問樣子的人,沒等濮玉回答,他直接拉開車門站在一旁,拿一種“上車”還是“上車”的單項必選題眼神看她。
“車裏要是有女人在我可不上。”濮玉打個哈欠,沒再矯情就上了車。上車前,她肩突然一空,再看時,杜一天留給她禦寒的西裝外套已經到了林淵手上。
藍眼睛男人手指挑著西裝,“車裏沒開空調。”
卡宴車輪劃出道弧線,無聲的重新駛上馬路,濮玉又打個哈欠,正想問林淵找她有何貴幹時,車卻又原地一頓,停了。
林淵打開車窗,手往窗外一伸,杜一天那件黑色阿瑪尼便飄悠的飛了出去。
濮玉的哈欠打了一半,張著嘴看落在垃圾堆裏的阿瑪尼,不敢置信的看林淵。後者倒是一臉無謂,隨著暗色玻璃窗重新關閉,林淵嘴唇隱沒在朦朧光線下,一開一合,形狀性感,“小學生都知道,垃圾要丟到垃圾箱。”
“嗤。林淵你這樣我會以為你是對我餘情未了。”濮玉拿出手包裏的化妝鏡照了照暗色的眼底,為了趕一個case,她已經幾天沒睡好了,這可不好。她合上鏡子,“說吧,找我什麼事?”
就好像當初答應做自己男朋友也是他算計好的,濮玉不會天真以為他今天就是平白無故、善心大發的來搭救下被丟在路旁,沒車可搭隻能做揉腳大妞的她。
“去哪?”林淵倒真讓濮玉意外,他沒如濮玉預料的那樣直奔主題,而是以80米每平方秒的加速度急速轉向另一話題。腦回路異於常人的男人,濮玉看他側臉一會兒,目光移向窗外,窗外燈色琉璃,在老百姓安歇就寢時刻,你知道那燈光背後有多少人在紙醉金迷,朝酒笙歌,你又知道有誰因為和曾經的愛人共乘一車而心潮起伏,為時隔幾年依舊摸不透他的脾氣而懊惱不已。
閉上眼,她聲音輕緩的說,“江東路盛海花園。”
兩人竟是一路無話。
車子穩穩停在D座前時,濮玉睜開眼,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我接了個案子,你養父的離婚案,你沒什麼想說的?”
“說什麼,給他求情?還是拜托你別接這個官司?”林淵哼了一聲,“幹媽找一家律行,他就去威脅人家一次,你連他的威脅都不怕,還需要我說什麼嗎?”
他有些不耐煩,從抽屜裏拿出包煙,吸。
黃鶴樓1916的煙草味隨著林淵指端那點火星的緩慢移動,慢慢擴散至濮玉的嗅覺,略微嗆人,卻不難聞。濮玉咳嗽一聲,聽他說,“何況,你回來不就是為了給你的易維堔報仇嗎?”
濮玉下車,再沒回頭看,可依舊聽到林淵的聲音,“葉淮安年紀大了,離個婚不希望鬧大,你給他留點麵子。”
濮玉步子更快了,幾年的時光,他們間的什麼似乎變了,可什麼又似乎沒變,例如林淵還是直接叫他養父的名字。
葉淮安,我就是想你丟人,怎麼樣,誰要你是他的養父呢。
告別了黃鶴樓1916,濮玉意外的又迎來古巴雪茄的重創,她開門,房間裏煙氣繚繞的架勢讓她幾乎懷疑家裏是否著了火。
撣開麵前的灰色空氣,她揚聲,“戚夕,你要是想把我家點了就直說。”
客廳的電視開著,電視畫麵上正在回顧剛剛結束的電影節的開幕式,那是一星期前,紅毯上,各大明星爭奇鬥豔,鑽石首飾璀璨,鏡頭裏,濮玉看到了作為最佳服裝出席開幕式的戚夕,她穿件大紅掖尾禮服,香肩半露,嫵媚中絲毫不少性感。
如果不是和她相熟到每天睡同一張床,濮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麵前這個夾著雪茄煙,翹著二郎腿,在一堆畫稿裏吞雲吐霧的女人聯係起來。
“戚夕,別人的藝術細胞都是在山野田徑,綠林深處去激發的,怎麼你的藝術細胞必須要靠這玩意兒刺激才出的來。”濮玉剛夾走戚夕手裏的雪茄,可下一秒就又被戚夕拿了回去。她嘬了一口,朝濮玉吐煙圈,“在山野田徑,綠林深處我不需要畫紙,我隻需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