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當死亡的灰色袍衫籠罩大地時,一個小小的,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卻不知恐懼地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後。
灰袍所過之境,寸草不生。
然而在被那個一路跟隨的赤腳小女孩踩踏過之後,地上卻霎時間冒出或弱小卻清脆的嫩芽,或柔弱卻奶胖的蘑菇。
小女孩如同一個勤勞的小精靈,在死亡摧枯拉朽地掃過之後,便迅速播下新生命的種子。
這對死亡來說,無疑是對其權威的最大挑戰。
以往的生命精靈,都要過很多年很多年之後,才敢踏足死亡行過的土地,播撒新的生命。
這一方麵是因為時間法則所致,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死亡周身散發出的極其強大的戾氣,哪怕是生命精靈,靠得太近,也會在短瞬間被侵蝕殆盡!
死亡起先並不在意,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億年,偶爾也會冒出這樣不懂事的小精靈,她們一般很快就會被死亡侵蝕,消失掉。
他根本無需在意。
然而這一次,這個小精靈卻意外地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她一直追隨著他的腳步,仿佛懵懂貪玩的幼童,有時候因為貪玩采了一朵小蘑菇或者草葉,而落後了幾步的時候,還會邁開小肉腿小跑幾步來趕上他。
總之,就像他多了一個小尾巴似地,不離不棄地跟著他。
死亡的忍耐終於耗盡,千億年來,他第一次停下了腳步,回頭,居高臨下睥睨著那個懵懂小童,幽冷無介質的聲線質問道:
“小不點,這麼想死麼?”
小女孩卻天真無邪地抬起頭來,朝著他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然後她高高地舉起小肉手,將手中的一個綠色物什遞給死亡。
“大哥哥……給……送給你!大哥哥你叫什麼,我叫傾城哦!”
死亡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這才發現,那是一個小小的,用草葉編成的草戒。
由此開始,生命小精靈因著自己的強大的,仿佛取之不竭的靈力,一直追隨著死亡的腳步。
從懵懂幼童,到花季少女,也不知過了多少年,一直像個忠實的小尾巴似地,陪伴在死亡身旁。
就連一開始對死亡揶揄開玩笑的溫。億,戰爭和災荒後來也習慣了她的存在,仿佛生和死待在一起,也並沒有什麼違和的。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該發生的到底發生了。
無論傾城身上的靈力有多麼強大,在永生的死亡麵前,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的時光,或許她的確可以抵抗死亡的戾氣的侵蝕,但再久,久到千萬億年,久到永恒……死亡注定了要孤獨而行。
傾城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但她隱藏的很好,並未讓死亡看出端倪。
直到……她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他的懷裏。
明明想要在一起,卻隻有趕走她,才能讓她活下去,死亡第一個感受到了名為肝腸寸斷的痛苦。
但他太低估了傾城的決絕。
即便是死,也要留在他的身邊的決絕。
傾城在他出聲趕自己離開之前,便用了最後的力氣,吻住了他的唇。
她知道,倘若自己離開,哪怕她能活著,也將永遠無法再見到他了。
生和死,參商永離。
所以她寧願死在他懷裏。
對於傾城這樣播撒新生的小精靈,也如同世間所有的生命一般,軀體死後,靈魂將被死亡銷毀,歸於無,徹底地消失。
但死亡拒絕帶走她的靈魂。
他不肯讓她徹底消失,所以拒絕執行自己的職責。
而代價沉重。
死亡自行封禁了力量,墮入黑暗,創造了一個安全的結界,隻為了能夠護她一縷靈魂,好讓她隨著時間的流逝,重新複生。
也因此,才會造成了亡者不死,彷徨於人世的末世。
雖然溫。億,戰爭和災荒用自己的力量勉力延緩世界的崩壞,但還是逐漸到了極限,世界還是一步步陷於崩壞……
索性,傾城在這幾十年中,終於開始有了複生的跡象,以顧傾城的身份複生……
顧傾城在吻上他的瞬間,隻覺一股寒氣瞬間侵襲四肢百骸,渾身如同被寒冰冰封在黑暗深處一般痛苦到了極點。
但這些都無法和她心髒的痛相比分毫!
原來……自己的任性給他帶來了這麼多年的痛苦。
在黑暗中自我封禁,沉睡幾千年幾萬年,違背時間的秩序,隻為了能夠保護她……
她驀地想起,上一世在和他同歸於盡的時候,他在自己耳畔呢喃的話。
他欣喜地說:“小不點,你來了……”
一滴清淚落在了傅寒灼蒼白俊美的臉頰上。
一切……都是她害的。
她明知自己的飛蛾撲火,不僅自傷,還會傷了他。
她卻還是自私地執迷不悟,義無反顧……
或許……這一次,到了她離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