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的太陽穴疼得快要炸裂。
人類是一種很特殊的個體,在遭遇到極其痛苦、難以接受的事實時,會不自覺地選擇逃避,選擇遺忘。這就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製。
白逸不是神明,她再堅強也隻是人類。
所以在遇到極其痛苦的事時,她會把這些記憶都丟給姐姐,自己則選擇忘記。
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姐姐在替她承受痛苦。被雙親丟棄的痛苦、被欺負被汙蔑的痛苦、還有小鶯為了幫她逃出孤兒院而犧牲自己時那種心碎的痛苦……
紫色的蝴蝶銜著一片片記憶,將痛苦拚湊起來,放在她嘴邊,強迫她低頭去品嚐。
孤兒院表麵上披著一層關愛窮人、愛護孩子的偽善皮囊,背地裏卻是做布偶娃娃的黑中介。
他們從各個貧民窟裏撿回一些沒人管的窮孩子,收養在孤兒院裏。
孩子們分為兩批,那些身體殘缺模樣醜陋的孩子將會派出去乞討賺錢,而模樣稍微漂亮點的,則是耐心培養著,等他們長大一些就會送到各個會所裏麵以供股東們玩樂。
白逸和小鶯就是第二批孩子。她們吃著美味的飯菜,蓋著溫暖的被子,受著良好的教育,卻隻為了被送入永不見天日的地獄裏。
當白逸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她聯合小鶯和幾個小孩組成小隊,一起逃亡。
可小隊裏出現了叛徒,在逃亡的當晚,她們的行動被護工發現了。白逸走在前頭,正在撬鎖,小鶯則在後麵盯梢。
在被發現的緊急關頭,小鶯死死拽住了護工的大腿,犧牲自己來幫助她逃亡。
白逸還記得那是夏夜,蟬鳴聲無休止,小鶯的哭喊聲穿過聒噪的蟬鳴直刺入她的耳朵裏,聽起來無比淒厲。
她最終從黑暗的孤兒院逃了出來,而小鶯則是永久地留在了那地獄裏。
再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已經記不得太清,每每想到什麼,記憶總是在關鍵時刻斷掉。就像是一根麻繩,雖然斷掉了,但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再重新將繩子係好,讓它看起來完好如初,讓這段記憶變得平常而普通。
讓白逸誤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白逸陷在噩夢中很久,她一直在瑟瑟發抖著,她將頭埋入膝蓋裏,一直顫抖著。
在最後差點失去意識時,這雙手又出現了,她感覺到手的主人在輕輕撫摸自己的腦袋,溫柔說著:“別怕、別怕,小翼別怕……”
“我會將那些欺負你的人,全部殺光……”
這雙手撕破了噩夢,將她拽了出來。
當白逸睜開眼地時候,發現自己倒在地上,地毯上沾了幾滴血,而她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破了,牙齒也是發麻的。
“該死。”
她勉強站起身來,去洗手間吐掉了口中的血,又捧起冰涼的水往自己臉上潑,直到意識回歸清醒。
再度抬頭時,她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白逸麵無表情,鏡子裏的人卻是在笑。
白逸孤身一人,鏡中人肩膀上卻站著一隻漆黑外表神似黑貓的小家夥。
那是小麻薯,它親昵地蹭了蹭鏡中人的肩膀,叫著“媽媽!”
它叫的是“媽媽”而不是“老大。”
白逸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眸深沉,良久,才出聲。她聲音沙啞地喚了聲:“白月。”
白月看著她,溫柔地笑著:“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