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位於南邊的台陽市,即使是夜晚的溫度也保持在三十度左右。

從早到晚,窗外的知了聲就沒有停過,它們聲聲泣血,叫得聲勢浩大又不知疲倦。

然而沒人去搭理它們,教室裏的學生該聽課聽課,該寫題寫題,在監控和老師的監督下,一切都井然有序到死氣沉沉。

第一中學校的高三生每天晚上都要學到十點才下晚自習。

雲升玉學了一整天,早已餓得不行。下課鈴一響,她就跑向了食堂——學校規定晚上不準打燈學習,她幹脆連書包也不背就回寢室,連樣子也不做一個。

實際上,她學不學已經是無所謂了。全校人都知道高三一班的雲升玉,化學競賽全國一等獎,早早就被保送國內頂尖大學了。換做是別人,這時候早拿著獎學金逍遙去了,她卻不知道為何重返校園,學得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食堂裏沒有幾個人,雲升玉根本不用等。她照例用學校發放的雞腿票領了一個雞腿,又刷自己的飯卡要了一碗涼麵,端到一旁的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吃。

過了一兩分鍾,食堂裏的人多了起來。喧鬧的人聲裏,離她不遠處不知道怎麼的吵打起來,一個男生狀似癲狂地四處從他人桌上搶來食物塞到自己的嘴裏。鼓囊囊的腮幫子不斷的聳動,眥目欲裂的樣子將他一張本就不好看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他似乎是餓極了,吃掉了周圍人桌上的食物,喉嚨裏湧動著不怎麼像人的聲音,連滾帶爬地衝進後廚去搶鍋裏的食物。

雲升玉權當這是下飯菜,漠不關心地看著,直到有個膀大腰圓的廚師從後廚裏出來,手上厚鈍的菜刀往那男生的脖子上一掄,濺起一片血紅。

她疑心自己壓力太大看錯了。於是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那片血紅如同幻覺,賣飯的窗台後一片幹淨,廚師從台子下抱起一堆肉,往後廚走去。

那個男生呢?

雲升玉一回憶剛剛的那片血跡,就感到頭暈,她敲敲自己的額頭,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喊著“別管了,快回去”。她隻要一回憶,就隱約感受到一種桎梏不讓她去細想。

她越是想不明白,越想弄懂,可是她越著急去想,身體上的難受就越盛。她的心跳“騰”地加快,頭疼得像是自己正在被撕成兩半,從指尖開始泛起一陣腫脹似的麻意,身體裏有什麼東西正在覺醒似的,打得血管劈啪作響。

她在座位上喘著粗氣,緩了好一陣才抑製住那陣難受——半年前她突然得了這個病,隻要她心緒起伏稍大,身體裏的病魔就開始發瘋,擾得她坐立難安。跑了好幾個醫院也沒有查出任何問題,甚至報告結果看上去,她的體質比一般人的還要好。

雲升玉手抖得握不穩筷子,她隻能放空心思,去盡力平緩這種難受。

等緩過勁來,雲升玉環視了一圈依舊熱鬧的食堂,剛剛的那段場景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就像是夢裏發現了真理,迷糊之間記下來,醒來卻發現自己寫的是“人餓了要吃飯”。她認定了那隻是幻覺,暗自嘲笑了自己一聲,兩三口吃完剩下的東西,趕回宿舍洗漱。

*

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半晌才接上一聲驚雷。雨簌簌落下,打在窗棱上劈裏啪啦,本來悶熱的天氣隨即變得陰涼。

任曉半夜被一陣尿意憋醒。她翻了個身,放緩呼吸,努力忽視下腹的憋脹感,希望趕快睡著。過了一會兒,任曉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忽視那洶湧的尿意,甚至都憋得有點疼了。她隻好輕手輕腳地下床去上個廁所。

她推門進到廁所裏,也不敢關門。借著微弱的月光,她脫下褲子,蹲下去舒服得尿了出來。憋得太久了,這一下子釋放出來,她覺得爽的同時,膀胱也泛起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