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長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掀起溫錚的睡褲,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的腿。
不再是記憶裏那個肌肉流暢,力量感十足的腿,眼前的這雙腿已經被一層皮包骨頭所替代,雙腿萎縮的不見一點力量,而皮膚更是蒼老的如同霜後的茄子,皺皺巴巴的,在一個三十歲男人腿上其實是有些難看的。
但夏長林此刻確實難過的。
溫錚見夏長林盯著他腿半天沒動靜,原本做好的心裏防線崩塌了一大半,他還是不該給他看到的,這樣一雙又老又醜的腿是人都會嫌棄,他手指輕微顫抖,想把寬大的睡褲扯下去蓋住那讓他痛恨的雙腿。
“別動!”
夏長林按住了那雙手,他並沒有注意到那雙手在輕在微微發抖。
轉頭對溫錚露出笑容:“都答應我了現在出爾反爾嗎”
溫錚撇過頭,聲音有些沉悶:“沒有!”
隻是害怕!害怕是一種情緒,會,無知無覺的爬上每一個細胞,帶來的副作用是會恐懼到人心裏,不願見到那雙眼睛裏露出嫌棄的表情。
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堅強的人,當年出任務被敵人的狙擊手打散,他一個人散在了敵後方,麵對要他命的敵人時他尚且沉著冷靜,隻是遺憾見不到他的小尾巴了。
但是如今麵對麵的,他心生膽怯了,他承認,因為這廢了了雙腿,他自卑了,但他的自卑僅僅隻對他的小尾巴。
直到感覺腿上一雙手在不斷的遊走,溫錚抽回思緒便看見夏長林雙手捏在他腿上,輕一下重一下的按著,時不時不停的變換位置的方式。
他腿已經求醫不知幾何,自然知道他在幹什麼!
夏長林對待病人瞬間進入了工作的角色,按部就班的谘詢患者!
“能感覺到痛感嗎?”
溫錚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腿還沒有徹底失去知覺,但也差不多了。
“這樣呢?”夏長林說著,順著腳踝往上,在裸膝蓋的兩側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一針紮下去,痛的溫錚腿不知覺蜷縮了一下,不過被夏長林眼疾手快按住了。
溫錚又驚又喜,抬頭看向夏長林:“這……”
夏長林抬手扶了扶額頭虛汗,開心溢於言表,“哥!你這個確實是很棘手。”緊接著話鋒一轉:“你相信我嘛?”
夏長林目光灼灼,仿佛溫錚稍有遲疑他便有扭頭就走,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這或許是醫生的通病,病人的不信任是明晃晃對他們的質疑,這種病人如果有的選擇,他寧願不治。
溫錚看著眼前人氣鼓鼓的模樣,有些想笑,最後還是輕輕拉過人坐在床邊。
“別人我或許不信,但是我永遠不會不相信你!這句話從前已經對你承諾過!”
“所有也請你不要再說上次那些氣話了!”
“嘿嘿嘿,謝謝哥,你真好!”
亦如從小對他那般,他父母都是大忙人,記錄裏家裏最多的就是照顧他的保姆阿姨和他跟外麵亭子裏長年站著的一個叔叔。
錚哥是他八歲那年父親帶回家的,大他七歲。
父親當時隻對他說:“以後他就是你親哥!”
夏長林小,他媽媽明明隻生了他一個,怎麼突然冒出個哥哥來,而且從那以後,凡是父母在家都會有意無意的偏向他。小小年紀的他就不爽了,認為他的到來分走父母的愛,也沒給過多少他好臉色。
但是時間相處久了,溫錚又處處讓著他哄著他,讓他原本回去空蕩蕩的家有了不少歡樂,小孩天性愛文不記仇,而且父母也從沒虧待過他,慢慢的那點爭寵的思想便歇了菜。
夏長林的少年時光可以說是溫錚陪他長大的,隻是他十五歲時時溫錚突然決定去參軍,說是要繼承父親的職業,為人子,他要替父報仇,後來入了伍,或許是每天不斷的訓練,兩人才慢慢少了聯係 。
溫錚看著收拾工具的夏長林,輕輕問出了聲似是問小尾巴,也是在問自己:“我很好嗎?”
聲音不大,更有些底氣不足感,但夏長林還是聽到了:“你很好,在我心裏,你、父親、母親、溫伯父,還有更多像你們一樣的人,都很好!”
收拾完工具,轉過身看著人迷茫的眼神,蹲下身輕輕伏在溫錚腿上,抬眸看向他。
…“我能做的就是讓你們這些在前麵衝鋒陷陣的人沒有後顧之憂,累了,傷了,殘了,有群眾,有醫生,有國家,而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