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思齊身著粉紅繡金交領褙子,大紅刻絲金枝綠葉百花綜裙,彎腰從馬車上出來。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雙雙扶住。
楊宛滿臉驚恐看著這個一步一步緩緩走近的女子,不覺退後一步。可是這女子就這麼直直朝她走來,頭上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晃得她眼花。
“像,真像。”楊潔喃喃說著,款款迎上去,叫了一聲:“妹妹”。
兩人互相見禮,手拉著手含笑相對而站,像是自小一起玩耍長大,沒有隔閡似的。
一個驚呆了,半天才回過神的丫鬟撲了上來,抱著樂思齊大叫:“郡主,你可回來了!”
楊宛倏然變色,宛若見鬼,蹬蹬蹬連退三步,腳後跟碰到花盆,已退無可退才站住。
馬車掀起一條縫兒的窗簾這才放下,車夫輕籲一聲,馬兒拉著車達達走開。
“這位是大姐。你可還記得?”楊潔拉著樂思齊的手,走到駭得花容失聲,玉容慘白的楊宛麵前,含笑道。
樂思齊襝衽為禮,道:“兩年沒見,小妹想念得緊。姐姐一切可還安好?”
楊宛一聲驚叫劃破長空,身子向後便倒。
“好好兒的,這是怎麼了?”威武王妃厲聲道:“大小姐什麼時候得了怔忡之症?你們是怎麼做事的,也不來回我!”
楊宛的丫鬟仆婦們跪了一地。
威武王妃且不責罰,拉著樂思齊的手上下看,生怕她少一塊肉似的,柔聲道:“嚇著沒有?她既有病,以後少跟她一塊玩兒。”
禦醫很快傳來,一番診治,開了藥,對李向道:“大小姐隻是受了驚嚇,休養兩天就好了。”至於好好兒的,為什麼會受驚嚇,禦醫心裏嘀咕,可沒真敢問。王府中的事,多嘴多舌,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確定楊宛沒事,樂思齊也就告辭了。威武王妃親送到馬車旁,淳淳叮囑道:“別往心裏去,以後還常來玩。”
樂思齊真怕她會送到車上,一個勁保證自己心裏素質超強,完全沒有被楊宛的舉止所嚇,請王妃停步。
樂思齊的笑容跟陽光一樣燦爛。威武王妃怔怔凝視了她一會,眼神漸轉哀傷,在丫鬟挽扶下轉身,腳步沉重上了台階。
樂思齊知道她又想起小郡主,心裏難過,輕輕歎了口氣,上車。
馬車駛出威武王府,斜倚在大迎枕上的蘇瑋這才道:“你猜的沒錯,小郡主不是失足掉落山崖的。”
如果不是心虛,怎會猶如見鬼,然後暈厥?
樂思齊笑笑,道:“你也這麼看?”
楊宛不停地奔跑,直跑得筋疲力盡,才敢回頭。楊芊站在她三尺外,冷笑道:“你推我落崖,害我死於非命。拿命來。”
“啊!”楊宛拚盡全身力氣大叫。
“大小姐醒了,快去稟報王妃。”榻前侍候的丫鬟們麵露喜色,有人飛奔出門。
吃了藥,心神稍定。可是夢中的情景,和樂思齊那張帶笑,眼中沒有絲毫暖意的眼睛老在眼前晃蕩。
“我能弄死你一次,難道不能弄死你第二次?”楊宛惡狠狠地想,手指把被角絞成了麻花。
樂思齊才進楓葉院,剛好芮夫人派人送來藕粉桂花糖糕,仆婦恭敬道:“老夫人說小姐最愛吃甜食,這是新做的,還溫熱呢,請小姐嚐嚐鮮。”
樂思齊道了謝,吩咐冬兒拿銀錁子賞了仆婦,換了衣裳,才來回稟芮夫人。
芮夫人和蘇瑋說著話呢,見她進來,笑道:“糕可合口味?”
樂思齊吃著嫌甜了點,大概糖錢不用自己掏腰包,那廚子跟不要錢似的往裏頭灑。可是老人家不正好這口嗎?想必芮夫人吃著喜歡,才派人送來的。
樂思齊道:“又清香又甜,還真不錯。”
芮夫人笑對蘇瑋道:“也就她的口味與我相合,你娘說太甜了,吃一口便擱下。”
葉夫人現在算是有了點當兒媳婦的樣子,雖沒有晨昏定省,三天兩頭的,總還記得自己頭上有個婆婆。實在是沒辦法不記得,對牌在她手裏,日穿用度,可不得看她的臉色。
適才丫鬟端上來時,葉夫人就在座,強打精神陪芮夫人閑聊。芮夫人讓她嚐,她一塊才吃一口,要擱以前,連這一口也吐出來了,現在勉強咽下去,算是給婆婆麵子了。
蘇瑋隻好笑笑。自己的娘,自己怎會不清楚,她最不喜甜食了,鹹的才吃。她主持中饋那些年,廚子隻好挖空心思把糕點做成鹹的,還得美味,可真難為他們了。
芮夫人又吃了一塊藕粉桂花糖糕,十分享受地道:“這個味道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