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狀況正如箭在弦上,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顧大神,我找到了,我的媽呀,我真找到了。”聽見另一個女警官的聲音,葉霄愣了愣,沒有回話。季小雨聽了忍住笑,坐在車裏和葉霄一起聽著八卦在電話那頭不住地感歎,“劇照,劇照!”
“八卦神探,你在說什麼呀,慢慢說。”葉霄仍舊沒說話,季小雨猜他心裏肯定十分迷茫,畢竟八卦的腦回路思維之跳躍,像他這樣的是難以理解的。她問八卦,順手把車在音量調得更大一些。
八卦這才慢慢解釋:“歡哥,我現在在田蓉家裏。剛才思達給我發了五個名兒,我找到了一個,媽呀可累死我了。他就是拍《開放夫妻》田蓉那張劇照的攝影師,就叫寧誠。”
寧誠。
忽然,音箱又傳來了肌肉塊的聲音。
他興致高昂,扯著嗓門兒說道:“喂喂,聽得見嗎?我現在在第三個被害人家裏,相冊沒找到幾本,但你們猜我找到啥了?”
葉霄似乎還沒習慣這個專案組裏風格迥異的組員們,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捏了捏鼻梁,把聲音調小以後耐著性子道:“你說。”
“通訊錄!我找到了剛剛給我那五個名字裏的其中一個——寧可的寧,誠實的誠,寧誠!”
寧誠。
這個叫寧誠的人,很有可能是連續殺害三個人的變態殺手。
不知想到什麼,葉霄抬腕讀表。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他倏地抬頭,耐人尋味的看著季小雨。
“跟我上去。”
說完他便不容拒絕地打開車門,往王某某家走去。
季小雨隻好也跟著上樓,不知怎的,她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推開門,王某某的床上放著一條露背紅裙,而葉霄正在王某某的梳妝台前,仔細地分辨幾款口紅的顏色。見季小雨跟上樓來,他走近她,把手中選好的口紅遞到季小雨麵前。
“裙子穿在棉襖裏,口紅抹一些。”
季小雨莫名其妙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口紅,沒有明白葉霄的意思。
“第三具屍體拋屍廢棄工廠,說明他已經知道前兩具屍體被發現,才會犯下就近拋屍這種低級的錯誤。以凶手的謹慎性格來看,他一定做好了萬全的脫身準備。現在貿然傳喚他,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他很有可能會把證據全銷毀了。”
葉霄頓了頓,繼續說,“現在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但是如果看到獵物他就會再度失去理性,再想犯案泄憤。這樣所有的破綻和證據,我們就都可以找到。”
季小雨下意識後退一步,手中的口紅變得足有千斤重。
她盡力保持鎮定,聲音卻哆嗦起來:“你要我做他的獵物?”
兩人心裏都明白,和變態殺手打交道是十分危險的,若沒被發現,也會有被害的可能;倘若不幸被發現了,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雖然作為一個女警察,季小雨擒拿犯人的本事不小,但畢竟她還是個女人,總有不敵的時候。
“你不會有事的。”葉霄拿起放在床上的紅裙子,又不容拒絕的遞到她麵前。
說得倒輕巧,那你去啊。
季小雨接過紅裙子,苦笑著忍住想哭的衝動,卻又聽見他說。
“別怕,我會在暗中保護你。”
他的瞳仁黑白分明,仿佛深不見底,卻又仿佛深深望進她的眼裏,觸手可及。
“你說什麼!?你讓丫頭接電話!”葉霄說完兩人的“臥底計劃”,電話那頭的許隊立刻像炸開了鍋似的,光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他此時此刻怒目圓睜的模樣。
他的聲音分貝通過車載音響放大了好幾倍,葉霄和季小雨兩個人就這麼無法抗拒地聽著。季小雨見葉霄仍舊一副不動聲色卻用一種甩鍋的表情看著她的樣子,深深歎了一口氣然後弱弱地嘟囔了一聲:“許隊,我聽著呢。”
“聽著什麼聽著?誰同意了?”許隊一邊罵著,一邊還能聽見他用手拍桌子的聲音,“萬一凶手真是他,你去深入虎穴了,咱們要是救援慢了,你這丫頭的小命是要還是不要了?”
許隊說的話其實也不無道理。
這是一個殺死三個成年女子的變態殺手,情緒不穩定且心理有問題,隨時有可能趁季小雨不備襲擊她,這樣救援就算再快也快不過那能讓人致命的幾秒鍾。再者,他倘若是頭腦聰明而過於常人,不僅不會輕易上鉤,甚至還有可能識破警方的計策,更使季小雨處於危險的境地。
想到這裏,怕死的本能再度讓季小雨有些猶豫。
電話那頭忽然靜下來,傳來譚思達的聲音。
“季小雨,我們有很多種破案的方式,沒有必要選擇最危險的那一種。我們可以再想辦法,既然他已經有了重大嫌疑,那我們圍繞著他找線索,一定能找到決定性的證據的不是嗎?”
從他的聲線中,能聽出些微的顫抖。他在極力按捺自己的情緒,他恨不得從這電話線裏鑽過去,狠狠地罵季小雨一頓,恨不得用繩子把她綁起來讓她哪兒都不許去。
譚思達緊蹙著眉頭,他更恨不得自己能代替這個笨女人去以身犯險。
譚思達盡量平複了自己的心情,道:“你好好的,不要讓我——和許隊,還有隊裏的人為了你而擔心。”
葉霄側過頭觀察身旁的季小雨,發現她已經焦慮到開始咬手指了。他斂眉垂目,想著譚思達的話也並不是不無道理,凡是走過之處,必留痕跡,隻是發現的早晚而已。倘若再用別的方法,也許也是能找到證據的。
她其實真的算不上是個膽子大的女人。葉霄想起發現第三具屍體的那一日,她害怕地咬著下唇的模樣,明明已經害怕的不行了,卻執拗著要走到屍體前和大家一起勘查。
葉霄正欲開口讓季小雨停止這次的行動,季小雨忽然開口。
“我已經決定了,不能再讓他逍遙法外。”她的眼神堅定,認真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又俏皮地笑了笑,“我都把裙子穿好了,就讓我過過癮吧!”
說完,她趕緊把電話掛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先前的緊張猶豫被此刻的笑容一掃而光,像是已經自己說服了自己。
葉霄看著她的笑容,微微有些詫異。
她噘著嘴,鼻頭微微皺著,明明就要退縮了,卻又說她決定迎難而上。
看人準確如葉霄,第一次在季小雨這裏出現了意外。
她的黑發微卷,一水兒被攏在右側肩上,軟塌塌地散著,唇上染了和裙子相映襯的唇色,明明是極為嫵媚的裝扮,她的神態和動作加在一起也真真也稱得上是毫無風致。她笑嘻嘻地撓了撓腦袋,發現葉霄在觀察自己,目光還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紅裙處,她回過頭來大大咧咧地問:“你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穿裙子啊。”
葉霄見她兩頰一絲飛紅,在黑暗中極淡淡地一笑:“看過女人穿裙子。不過男人穿裙子今天是頭一回見。”
季小雨氣不過,把膝蓋上的外套穿了起來,將上半身裹得嚴嚴實實。
電話那頭,譚思達聽著電話聽筒裏的忙音,愣在原地。
仿佛還沒反應過來,他遲疑著放下電話,身旁的許隊也是一臉的懵,瞪大眼睛,兩個人麵麵相覷。
她的一意孤行好像也是這麼讓人恨不起來。
“丫頭咋說?”許隊眼巴巴地看著譚思達。
譚思達苦笑著搖搖頭,回到電腦桌前開始搜索寧誠的攝影棚地址。
如果你已經決定了,那麼我除了站在你身旁,別無選擇。
把地址發出去以後,譚思達安全關閉了電腦,站起身來。他已然恢複了平靜,對身旁的許隊說:“我現在去,萬一有什麼不測還能幫上忙。”
“行,行吧,那坐我車去。”
許隊搖了搖頭,出門前順手把燈關了。
這些小輩都是一個個不怕死的,都是這麼讓人擔驚受怕的。
談笑間,譚思達已經把寧誠的攝影棚定位地址發了過來。葉霄發動車子,當下就準備出發。他扭頭看向季小雨,她已經迅速地係上了安全帶,下意識也扭頭看他,兩個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