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季小雨的聲音,葉霄剛想轉身,背後卻被擁上幾寸溫暖。
季小雨張開雙臂,從身後緊緊抱住了葉霄。葉霄眉眼變得柔和些許,低著頭柔聲應著:“嗯。”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了。”她單薄的身軀抱著同樣單薄的他,企圖給予他些微的溫暖。葉霄轉過身,將季小雨圈在懷中,兩個人在月光下依偎在一起。
葉霄無言,隻是靜靜抱著她。
季小雨把臉埋在葉霄的胸口,道:“葉霄,我相信一定不是他做的。”
“我們不能因為是他的朋友就主觀性的包庇他,如果在辦案的過程中我沒有辦法擺脫自己的主觀意識,我會主動退出,”葉霄聲線低沉,眼眸深邃如墨,“但是,這個案子,不是這麼簡單的。”
季小雨抬起頭,望向葉霄。
今天的他與往常有些不同,不再像平時那樣沉著冷靜,也沒有斷案時的那種果斷,反倒猶猶豫豫,多了幾分陰鬱的氣息。
是因為孟君璨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孟君璨坐在審訊室裏,被染成粉色的短發亂糟糟的,跟著他垂頭喪氣的腦袋一起耷拉下來。對他來說,這真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浩劫。
肌肉塊給孟君璨倒了一杯涼開水後,坐到了他的對麵:“說吧,怎麼一回事兒。”
“警察同誌,我可以發毒誓,這事兒真不是我幹的,我到現在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恍恍惚惚的,啥也沒明白過來啊!”孟君璨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各位瞧一瞧看一看。
坐在一旁的八卦打開記錄本,抬頭說道:“如果不是你,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但是你要告訴我們,案發時,你怎麼會在那的?”
“行,我保證知無不言!”
譚思達看了看身旁聚精會神盯著監控屏幕的季小雨,默默地將音量調大,讓她能聽得更清楚一些。
她的臉還是如初見那般動人,隻是更添了幾分成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會在唇上添幾寸淡淡的口紅,偶爾還會聞見她身邊若隱若現的香水氣味。譚思達深知她的美也深知她的美從來不是因為他。
季小雨當然不知道身旁的譚思達在想些什麼,她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裏的孟君璨,不發一語。
譚思達轉頭也望向孟君璨,這個人的穿著打扮十分出跳,走在街上一定有很高的回頭率。他開口問道:“你認識他。”
“嗯。”季小雨點點頭,很自然的回答,“葉霄的好朋友。”
葉霄的好朋友。
譚思達呼吸一窒,耳畔像有許多蠅蟲在嗡嗡叫,吵的他心神不寧。他好像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低語,叫著葉霄的名字,叫著季小雨的名字。
他們倆的關係不知不覺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嗎,已經開始融入進對方的朋友圈了嗎?那麼接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完全屬於別人了。
譚思達精神又開始恍惚起來,他又聽見耳畔有人在低聲對他喃喃:“葉霄,葉霄會把她搶走的。”
他收回望著季小雨的目光,盡量平複自己的情緒。
季小雨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的異樣,認真聽著孟君璨的敘述。
案發當天的傍晚,大約是八點左右,孟君璨閑來無事,便去了“何日君再來”酒吧準備小酌幾杯,意外遇見了許連。
在此之前,孟君璨和許連僅僅隻有過一麵之緣,那是在一次派對上,兩人曾碰過幾次杯,除此之外再沒有過別的糾葛了。
這一次遇見許連,他先走到孟君璨身邊去,孟君璨也是一眼認出了他。
兩個人一來二去的攀談,很快就熟絡起來,酒喝到興起,許連邀請孟君璨到自己家裏去聽音樂,孟君璨欣然便去了。
說到這裏,肌肉塊抬手打斷:“等等,他邀請你去他家聽音樂,你就這麼去了?”
“唉,對啊,他那個音響全球限量,我可是口袋裏有錢都買不到,當然想去好好體驗一下啊!”孟君璨沒有想到的是,正是他的好奇心害了自己。
他跟著許連回到了家,那音響果然音質很好,外形也完全是孟君璨的菜,兩人一拍即合,又弄了幾瓶好酒共同分享。
果酒甜美度數卻不小,憑孟君璨那差的不行的酒量,沒喝多少就已經去洗手間吐得不省人事了,吐完以後他就沉沉睡去。
再後來,孟君璨醒來就已經是肌肉塊拍著他的臉把他給叫醒了。
他說完,八卦才皺著眉頭抬起臉來,狐疑地看著他:“你說完了?”
“說完了,一字不落。”孟君璨連連點頭,除了喝斷片的記憶他有些不記得了以外,其他的事他都一五一十說了。
八卦仍是覺得有些不對,問道:“假設這凶手不是你,許連在你身邊被溺死,還被毆打的麵目全非,你一點也沒感覺到?”
孟君璨絞盡腦汁:“警察姐姐,如果我聽到了我可能不說嗎,但是我真的睡死過去了,從來沒睡的這麼死過。”
即使這樣,還是不能排除孟君璨的嫌疑。目前根據所有警方得到的證據來看,孟君璨就是本案嫌疑最大的人。
他沒有想到,這一夜過去,自己就成了殺人凶手。
葉霄把自己關在家裏整整一天了,手邊是厚厚一摞專業書籍。他用可擦記號筆在玻璃上寫著本案的信息,密密麻麻寫滿了一整塊玻璃。
他知道,真凶絕對不可能是孟君璨。
凶手施虐的手法,留於傷口的那些個人的小習慣,都和當年那宗案件一模一樣。
他不知不覺提筆,再次將當年那宗案件的信息寫了下來。那些細微的線索,來自於屍體的悲鳴,都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從來沒有被抹去。
葉霄望著玻璃上的那些字,腦海中勾勒出兩宗案子凶手的影子,兩個側寫的影子仿佛漸漸重合。
而那個人隱藏在黑暗中,卻又好像就藏在他的身邊。
他的視線穿過玻璃轉向外麵,從遠處分明走來一個人,朝著他家走來。
來人穿著一身運動服,輕車熟路地跑上了坡,走到門口卻停下腳步,理了理自己跑亂了的碎發。
葉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在葉霄家樓下,季小雨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敲響了葉霄的家門。已經整整一天了,打電話給他沒有人接聽,發微信給他也得不到回複,季小雨跑到葉霄辦公室,卻得到了葉霄請了三天病假的消息。
實在擔心葉霄一個人出什麼問題,季小雨還是決定來看看。
葉霄倒像是早就知道她要來似的,季小雨剛一敲響了門,門就立刻被打開了。季小雨抬頭望向葉霄,他的確是憔悴了許多。往常總是把自己料理的一絲不苟的葉霄,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剃胡茬,一頭短發也不像往日那般服帖,甚至眼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哪兒不舒服?”季小雨看著他這憔悴的樣子,沒來由的有些心疼,這會兒連鞋都沒來得及脫,伸手就往葉霄的臉上摸,“發燒了嗎?”
摸上去也不是很燙嘛,難道隻是感冒了?季小雨剛要收回手,葉霄的手立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微眯著眼睛感受著她的體溫。
季小雨感覺到了葉霄的異樣,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就像在安撫一頭剛剛睡著的小獸。
許久,她才開口問道:“你病了嗎?”
“嗯。”葉霄輕聲應了一句,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一路把她牽上了樓。季小雨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她知道現在葉霄最需要的,隻是安靜的陪伴。
葉霄將季小雨帶進臥室,兩個人都十分自然地坐在床邊,葉霄也十分自然地側過頭,吻了吻季小雨的鬢發,然後把臉埋進了季小雨的頸窩處。
“葉霄,都會好起來的。”
“嗯。”
“我愛你,葉霄。”
葉霄身形一顫,望著季小雨,她也這樣看著他,像看著自己的整個世界一樣專注。她的眸光繾綣,耳根赤色蕩漾,啟唇怯怯的說出了那句“我愛你”。
此刻他最想要的,他所有的心理動機,就是想將眼前的女人徹底的占為己有。
葉霄輕嗅著她的氣息,忍不住想要和她更加的親近,指尖觸碰到她光潔的皮膚,每一寸都似乎會要了他的命。葉霄吻著她的額頭,下一個吻又落到她的鼻尖,再下一個吻終於侵入了她的唇畔,貪婪的越吻越深,怎麼樣都吻不夠。
她的眉眼近在咫尺,在自己親吻她的時候,認真的閉著眼睛。
簡直可愛的要命。
葉霄的手不知不覺停在季小雨的腰間,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下皆是曼妙,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動作卻停了下來。
季小雨睜開眼睛。
眼前的人,是她的葉霄,是她這一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
他的眉眼清秀,世界上仿佛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順著目光,季小雨的手也跟著撫上他的眉眼,拂過他整齊的眉和微微下垂著的長睫;他的眸光迷人,每一眼都要將她看個赤裸,又像是霧裏看花,從來都蒙著一層紗;他的唇瓣涼薄,總聽人說唇薄的人也薄情,可他偏偏總是那般深情,每一個吻都那樣深刻。
季小雨兩隻手環住葉霄的脖子,身體緩緩往後靠著床沿,隨意攏好的長發散亂開來,似那淩亂情絲,絲絲縷縷纏繞在他們的身下。
她低語:“葉霄,我願意。”
葉霄身形一震,俯身看她。
她竟然這樣美麗。呼吸之間,胸前的豐盈也跟著起伏,脖頸這麼突兀雪白地展露著,一條恰到好處的銀質項鏈點綴出肌膚的精妙。
葉霄俯身去吻,停在季小雨腰間的手忽然感覺到懷中人在微微顫抖。
在他身下的季小雨看著他,輕輕咬著下唇,明明很緊張,卻偏要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這樣一來他葉霄倒像個趁人之危的壞人了。
葉霄驟然停住,也終於冷靜下來。
倘若他這樣隨便,那這隻是他個人的一場發泄欲望的交歡,這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他葉霄的風格。
也許是之前看過的那本描述兩性之間的書,才讓他有種躍躍欲試的念頭。又也許,季小雨對他葉霄來說,原本就是無法抗拒的存在。
感受到葉霄的變化,季小雨揚起紅透的臉,問道:“怎麼了?”
葉霄低下頭來,輕輕地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淺淺的齒痕,看上去曖昧而性感。他躺倒在季小雨身邊,反手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裏,說:“先做個記號,遲早來取。”
如果現在這樣隨隨便便的要了她,那自己就太不是人了。
季小雨仿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安心的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原本想著,如果自己能讓他好過一些,做什麼她也願意。現在想來,自己也是太過於淺薄了,美好的事情,總能等到更美好的時機。
“小個,”葉霄緊緊抱著她,下巴的胡茬摩挲著季小雨的額頭,“你想不想聽我給你講講,我曾經辦過的第一個案子。”
那是葉霄成為心理學專家入職以後,辦的第一件大案。
幾年前,曾有一宗震驚S市,甚至震驚半個國家的滅門慘案發生,當時的葉霄年輕氣盛,思考問題遠不及現在這樣麵麵俱到。
這是一起十分變態的滅門慘案,一家三口一夜之間就隻剩下一個剛剛成年的少年,葉霄依稀記得,那天還是少年的十八歲生日。
凶手進入了這個家裏,將仍在睡夢中的母親活活用刀捅死後,又當著孩子的麵殺死了他的父親,案發現場血流成河,但凡見到的人都被深深震懾。
那少年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精神方麵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沒有辦法形容出凶手的樣貌或者手法,隻記得凶手在殺完人以後,連碰也沒有碰他便走了。
葉霄還記得他去現場勘查,見到了那些凶手用血留下的對整個世界的恨意,對自身家庭的控訴,以及對警方的挑釁。
那宗案子的死者也一樣,臀部被發現了許多“X”狀的傷痕,就像一種宣泄,傾訴著自己內心的不安。
葉霄憑著側寫最終找到了嫌疑人,有很多人可以證明這個嫌疑人曾與這家人的女方有過一些感情上的糾葛,擁有情殺的動機,警方也在犯罪現場找到了屬於他的物品。集合所有的證據來看,所有犯案的條件他都滿足,最終嫌疑人被確定,也被成功判處了死刑。
初戰告捷,葉霄得到了眾人的認可。
“這件案子雖然告破,但是犯人從來沒有認過一句罪。”葉霄平靜地訴說著,好像在說的是別人的事情。隻是季小雨分明能感覺到他情緒微妙的變化,她伸出手,輕輕地撫在葉霄的手上。
葉霄張開手,將她纖纖柔夷握在手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無意中發現那個曾被我斷定是殺人凶手的人,他擁有不在場證明。”
季小雨驚訝的抬頭,葉霄也望著她,緩緩點了點頭。
犯罪嫌疑人曾聲明,自己在案發當晚和妻子發生了爭執,所以並沒有回家,因為臨出門走的倉促沒有帶錢包,隻好去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小街邊睡了一晚,醒來時連鞋襪也都被偷走了。隻是他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所說的話,他單獨一個人的時間,恰好和案發的時間是正好吻合的,他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