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眉走到桌邊,打開紅木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張已經有些泛黃了的照片,彩色的照片顏色不再鮮豔,那照片,正是周萌與和沈凝杏,沈凝杏抱著抱著紮著兩個俏皮的辮子的周萌與,笑靨如花,而照片裏的周萌與生澀的抿著唇微笑著。
這是她記憶裏第一次和沈凝杏的合照,小鎮那會兒地處偏僻,照相館都沒有,更別提照相。
小小的孩童臉上是兩顆甜甜的酒窩,穿著洋娃娃蕾絲裙的周萌與笑的拘謹且生澀,而那條裙子,她隻穿了那一次,便在一場大火裏被燒了個幹淨。
沈凝杏離開後的某天,她回來看過周萌與,她帶她去城裏買漂亮的衣服,吃更美味的食物,帶著她坐從未坐過的過山車,摩天輪。
她帶她去了大商場,給她試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像打扮一個洋娃娃一般將她打扮的很可愛,經過路邊的照相館的時候,他們拍了這一生唯一的一張照片。
後來,沈凝杏將她送回了周父家,她給她買了很多東西,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鞋子,漂亮的書包,一大箱的零食。
沈凝杏走後沒多久,周父回到家看到一堆的東西,這些東西將這狹窄的房子塞的滿滿當當,讓原本就不大的房子更顯擁擠,而她腳上放著亮晶晶的水晶鞋仿佛散發著一陣強光刺痛了周父的眼睛,他忽然像是發了怒的獅子,將屋子裏的東西全部扔了出去。
院子裏“騰”的升起了一把衝天的火光,周萌與赤著腳跑到燃著烈火油桶旁,那些在油桶裏燃燒的漂亮物什發出陣陣惡臭。
小小的她被周父攔著嚎啕大哭,那個時候小鎮都傳她的母親跟著有錢的男人跑了,不要她了,別的小孩會跟在她的身後唱著歌: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而她也會因為這些事情和別的小孩扭打成一團。
每次她和別的小孩打完架,總是難免身上掛了彩,或者有家長帶了小孩來找周父討個說法。
周父會沉著臉訓斥她,“道歉。”
她咬緊牙關,偏偏不道歉,她沒錯,為什麼要道歉。
而每次不道歉的後果就是周父讓她拿著書頂在頭上,用棍子打她,狹仄的屋內,棍子落在她的身上,發出一聲又一聲沉悶的聲音,仿佛八月的夏天要下雨前的雷聲。
她一聲不吭,連滴眼淚都沒有掉,好像從沈凝杏離開後,她就不會哭了。
每次這樣的時候,那些家長見周父下了狠手,看不下去,便會帶了孩子走了。
可那次滔天的火光,將她心裏最後的一點信念燒盡,她終於大聲哭了出來。
後來不久,周父帶著她離開了小鎮,小院門上,是一把破舊的銅鎖,封了小院,也仿佛封了曾經,而她也再也不用因為別人的嘲笑和人打架了。
很多年後,周父重新帶著李雪琴回了小院生活,李雪琴是周岸的親生母親,李雪琴和周父婚後不久,兩人生下了周岸,她待周萌與也很好,可她卻再也喊不出媽媽兩個字,隻是客氣的喊阿姨。
沈月眉告訴周萌與,沈凝杏是生病去世的。
本就不豐腴的身材那段時間形如枯槁,可是她不管化療多麼的痛苦,總是笑著的,醫生都說沒見過這麼樂觀的病人,就算是正值壯年的男人都難以忍受的疼痛,可她都扛下來了。
沈凝杏一日一日的看著醫院窗外的樹,樹葉從嫩綠慢慢變黃再到掉落,而她終究還是沒看到新的嫩芽冒出枝頭就離開了。
周萌與隻覺得拿在手裏的照片有些潮濕,像是海邊腥甜的海風,裹狹著以前的記憶。
她記憶裏的沈凝杏的模樣已經模糊不清,她隻記得沈凝杏很喜歡抽煙喝酒,也很喜歡聽曲唱曲,總是穿著一身旗袍,婀娜的身段,雋秀的臉惹的小鎮的男人們春心蕩漾。
沈月眉說,“在你母親死後她托人將這些東西送來,這些東西,也是她給我的唯一的東西讓我找你。”
那紅木盒子裏還有一些紙,紙片已經泛黃,紙上是周萌與住的小鎮地址還有聯係電話,其餘的便是那些年沈凝杏去銀行彙款的單據,要麼是被對方退回要麼就是銀行顯示對方賬戶不存在的單據。
沈家沒有男丁,隻有沈月眉和沈凝杏二人,沈老爺當年請了還是周父來做沈凝杏的家教,卻沒有想到一來二去,二人暗生情愫。
沈老爺後來知道,極力反對並且辭退了周父,緊跟著沒多久一封匿名信舉報了周父,信裏行間,字字珠璣,將周父貶的一文不值,事情一時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但是沈凝杏向來便是一個骨子裏有逆反心理的人,公然忤逆沈老爺子,與周父私奔,二人來了小鎮掩人耳目生活。
後,沈老爺子對外宣布,此生隻有沈月眉一女,與沈凝杏斷絕父女關係。
再後來,周父被開除,兩個人去了小鎮靠著打零散小工過活,一度抑鬱不得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