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件是集團公司發布的公告,“活動部項目主任朱諾雪,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因在工作中對集團有傑出貢獻,破格提拔為客戶副總監……”林艾嘉拿著手機,她明白了。
路上打不通的電話那頭,朱諾雪應該是跟雲傑達成了這樣的“合作成果”,從“項目主任”變成“客戶副總監”,升職、且跨著部門升職。“客戶”這兩個字在林艾嘉眼中格外刺眼,到底是“總監”、還是“總奸”?林艾嘉苦笑著走出朱諾雪住的小區。
她走在路上,腦子裏像過電影一樣回憶著前一晚,在迪飛家聚會的情況。她去到那裏、參與其中、已經知道自己就是一個陪酒的花瓶了,這已經是林艾嘉的價值觀裏非常惡劣的事情了。
但實際上,她現在才知道雲傑的盤算——雲傑既想要迪飛手中的商會資源,又不能保證真的能把香香和他的座位調在一起,她誰都不想得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利”給迪飛,這“利”之中就包括女人,也就是被強暴的朱諾雪。
可能一開始雲傑以為朱諾雪是自願的,畢竟想攀著梯子往上爬的人,她見多了,尤其是女人,很多時候男人就是梯子。對於雲傑來說,也許她還覺得給了當晚到場的姑娘們提供了敲門磚。但朱諾雪像一個劣質頑固的彈力球,她沒有完全受控。不要緊,雲傑用一個升職的承諾換來朱諾雪閉上了嘴。
這個社會,嚷嚷著男女平等,但女人從生理上根本就是弱勢。男女平等真的落實了嗎?
當一個適齡女孩去找工作,HR先問關於婚姻、生子的計劃打算。為了工作、為了升職加薪過的好一點,多少職場女性連孩子都不敢生。在原本正常的工作應酬局麵上,女人跟男人付出的努力是不一樣的,職場對女人更苛刻——要有能力有腦子有顏值有身材,什麼都要有的情況下,還要“敢於付出”、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有可能往上走一個台階。
朱諾雪的事情是職場女性麵對的特例嗎,還是說時尚行業的潛規則是全社會其他行業中的特例,或者,根本“女人”在職場上,大家都先看“女”字、再看“人”字?
從項目主任到總監的位置,普通人少說也要奮鬥五六年,朱諾雪用一晚上的時間得到了這些,可真的值嗎?當你都不被當成人看的時候,“總監”這樣的名頭還有意義嗎?
林艾嘉想著這些,走了很久,腦子越來越亂,胸口越來越悶。夏日晚風,卻根本吹不動一絲蓋在林艾嘉心頭的烏雲。這個城市裏,到底有多少人是丟了自己的行屍走肉啊?
林艾嘉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發現是Lee,林艾嘉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Lee焦急的聲音。
“你可算接電話了!不是說等我嗎?怎麼自己半路跑了,哪有員工離開不跟老板請假的?”Lee語氣裏撒著嬌假裝責怪。
“我就是臨時有些事,著急就出來了。”林艾嘉的聲音有點沙啞、很輕很淡。
Lee感受到林艾嘉的低落,不再開玩笑了,“你在哪呢?咱們見麵吧。我工作結束了。”
——(這是一條雙向奔赴的分割線吧?)
林艾嘉沒讓Lee來接她,她需要路上自己再冷靜一下,即便以為自己好很多了,但當Lee打開家門的時候,林艾嘉還是很想撲到他懷裏,把內心所有的疑問和矛盾傾倒而出,但她忍住了。林艾嘉在門口換上拖鞋,Lee把她讓進屋內。
林艾嘉終於放鬆了一些,她從心往外有一種無力感,她還穿著Lee那件寬大的T恤,像個紙片人一樣。Lee從後麵看著林艾嘉那落寞的背影,對眼前這個女孩的心疼湧了上來。沒等林艾嘉走到沙發處坐下,Lee幾步跑過去,從背麵抱住林艾嘉。
緊緊地抱著。
林艾嘉任由Lee抱著自己,那個擁抱的包裹感讓她安心。從知道朱諾雪的遭遇到見證朱諾雪的妥協,初入職場、剛踏進時尚行業的林艾嘉感受到深深的寒意,這種寒冷從每一個毛孔鑽進、又似乎沿著每一根神經、每一根血管深深地鑽入林艾嘉的五髒六腑,而Lee的擁抱及時為她隔斷了這層寒冷。
一個人的遭遇不代表行業就是如此,一個人的妥協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妥協,這世界不就是五彩繽紛的嗎,這社會不就是複雜多變的嗎。娛樂圈複雜,有迪飛那樣的人,可也有Lee這樣的人在。
林艾嘉本就是自信樂觀的人,她在Lee溫暖的懷抱裏漸漸複原。
Lee把下巴抵在林艾嘉的頭頂,嚐試著安慰她,“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不問,但你知道的,我就在這兒,我會一直在你身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可以完全信任我。”
林艾嘉慢慢抬起手,握住肩膀處Lee的手,把頭傾靠過去。
諾大的城市,無論是功成名就的人物,還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都有這樣的時刻,理解與被理解、關懷與被關懷、包容與被包容,但凡能看到一點光,誰不願意朝著光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