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玲和吳科又看了一次房子,有一離在他們住的小區十幾分鍾路程的,裝修有點老,但是用料還是不錯的,可以直接住人。七十多平一千一百萬,從孫玲的表情來看應該還比較中意,但是後續跟進又沒有了什麼音信。不久就要過年了,一般年前客戶不會著急出手,柴霏就讓小趙每隔兩三天堅持聯係著吳科,等他的反饋。年後一般是出的房源多,但是買房的人更多,交易量大。現在市場行情整體很好,到時候搶房又是一陣廝殺。
秦匪去紐約有一陣子了,隔一兩天會給柴霏發訊息,無非就是吃喝玩樂的,紐約街頭的風景或者美食。由於時差太大,兩人很少能聊上,基本都是留言。
過小年那天,柴霏發微信給他: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過年能回來嗎?
很快蒙麵大盜頭像回複了:年關難過啊。
柴霏不禁替他擔心了起來,說:今天過小年,你那邊天寒地凍的,吃點好吃的吧。
他立刻給她發了一張精美的美食照片,陽光灑在半張餐桌上,配著文字:最後的晚餐。
柴霏放大照片,擺放精致規整的餐巾上印著餐廳的名字,是一家三星米其林餐廳。她心裏翻了個白眼,心道他最後一頓能夠一般人吃半年的了,不能同情這個落魄資本家,正打字諷刺他,突然發現照片他桌上的紅酒杯的反光麵能看到有對麵正伸過來的女人的手。
柴霏幾乎眼前立刻有了他跟女人調情的笑臉。她頓時感到懨懨的,把打倒萬惡的資本主義的幾個字從對話框刪掉了,關掉了微信頁麵,繼續工作。
過了一會微信通知條又亮了,柴霏抓起來一看,他繼續問:你呢?小年怎麼過,跟男朋友去哪裏約會?
柴霏心裏煩躁的很,摁黑了屏幕,當做沒看見。
秦匪拿著手機等了很久,沒有再收到她的回複,餐桌上的陽光一點一點的隱去,他的心也陷入了灰暗裏。
“您還需要繼續添酒嗎?”旁邊的女服務生看著已經有些醉意的客人問道,他一直在喝酒,桌上的正餐都幾乎沒有動。“您預定是雙人餐,您朋友沒來,酒喝不完的話酒我們可以恒溫密封打包好,以後再喝也不會影響口感的。”
“沒關係,加吧,我可以全部喝完。”秦匪勾了勾嘴角,努力的保持笑意,“畢竟是最後的晚餐。”
秦匪費了很多心思,定好了這家紐約馳名的餐廳,為的是約他合作了六年的最大客戶來這裏晚餐談事情,可是客人沒有赴約,沒有接電話,隻回複了一條信息,sorry,Qin,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把美好的晚餐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於是秦匪在服務生撤掉了對麵的餐具的時候拍下了照片,開始獨自享用這豪華的晚餐。
人失意的時候總是相似的,愛回憶過去,把過去的錯誤不斷的放大,情緒澎湃的洪流衝過理智,然後想用酒精漫過痛苦。
秦匪一直看著手機,他沒有想他的客戶,他的生意,那些已經是已知的結果。他在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發最後一句話,為什麼要問她跟林以寒的事情,明知道會是一個怎樣讓他痛苦的答案。他一直以來的原則和理智都隨著他的心態全部崩潰了嗎?
十二年了,他對她的喜歡,已經變成了他內心的一塊疤,成了他人生唯一無法張弛有度的瀟灑自如的克製。
秦匪一杯一杯的喝著酒,獨自飲著他的失意。
他很少失意。
秦匪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聰明,不同於林以寒的高智商和勤勉自律,他的聰明是無需認真的,隨性瀟灑的底氣。他的聰明是無需費勁就能融入幻境,自然而然討人喜歡。
他從不認真。
讀書不認真,他隻愛玩。別人勤奮刻苦為了考第一名,他覺得無聊。他隨隨便便讀一讀就可以考個中等水平,但是他不願意真的認真學下去,考試考的再好又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呢?就為了以後上大學,上大學又為什麼呢,為工作?工作又有什麼樂趣,隻是為了生存?所以這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少年的他就已經陷入對人生追求的虛無,任何為了某個目標的認真他都覺得可笑。世界本來就是虛無的。人生就是來體驗的,隻想瀟灑感受,因為目標本身都是荒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