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暖死後,還在天台的眾人看著被鋼筋戳中的屍體,都沒有殺了人的恐懼,反而是一臉欣慰。

這裏麵有人是知名企業家,有人是德高望重的講師,還有人是自媒體網紅,但是在長時間的恐懼的折磨下,大家在原有社會秩序下得到的光環正在逐個褪去,他們開始露出了最原始的渴望。

那就是活著。

當這個渴望人類難以辦到的時候,那就寄希望於天神。

隻要足夠虔誠,神就會幫他們。

這也是為什麼古代的祭司能夠用宗教控製民眾。

這時,一直在人群之後看著大家操作的神婆見雲安暖被扔了下去,立馬撥開人群來到天台邊緣。

看見插在鋼筋上的雲安暖死得透透的,神婆笑了起來。

有人趁機問她,“大師,是不是把她解決了這個世界就會好了?天神就會讓這群怪物消失?”

“哈哈哈哈哈哈。”沒理會他的問題,一串蒼老沙啞的笑聲從神婆喉嚨傳出。

比起完成獻祭的欣然,她臉上的笑容更像是大仇得報的的欣喜,笑時臉上全部都是褶皺,更像一具幹屍了。

她開心的一個勁拍著天台圍欄,“這個死女人終於死了,哈哈哈哈哈,她終於死了,我終於給我女兒報仇了。”

眾人聽出這話不對勁,立馬扯過神婆,質問她:“你剛剛說什麼?”

神婆被扯了一個趔趄,她還捧著那尊暗青色神像,神像上長著六隻手臂的天神的麵容是那樣的端莊肅穆。

她笑著笑著就不笑了,抬手寶貝的摸了摸神像,然後突然扯下蓋在頭上的頭紗。

見了神婆的頭紗下的模樣,眾人紛紛愣住。

原來神婆顱頂那一圈是沒有頭發的,上麵盤著一條蜈蚣一樣醜陋的的疤痕。

一行渾濁的眼淚從她蒼老的臉頰滑落。“我信了40年天神,可是天神還是沒治好我的病。”

“來這個城市之前,我不想治了,但是我女兒說,這邊的醫院的醫生醫術更高明,硬是要我來,說治不成就當旅遊了。為此,她還訂了這裏風景最好的酒店。”

提及自己女兒,神婆突然痛苦的舉起神像想把它砸了,但還是狠不下心。

她伏坐在地,痛苦的撕扯著自己的胸口,“就是因為聽了那個女人的話來了32層,怪物來的時候,無論我怎麼去堵我女兒被咬破的喉管,怎麼都堵不住。”

聽到這裏,將神婆團團圍住的眾人忽然不發一言了。

在這裏的都是失去至親的,那種骨肉分離的感覺他們都懂。

“我一把老骨頭不嫌命短,但是我的女兒還那麼年輕,她那麼孝順,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

神婆瘋狂的捶打著地麵,好像這樣就能減少一點痛苦,她顫抖的伸手指著剛剛雲安暖掉下去的地方,“那個死女人就該死,什麼神女,她配成為神女嗎?她就是一個禍害,害人精!我女兒屍骨未寒,看不見她死,讓我怎麼麵對我女兒?”

語罷,在眾人的注視中,神婆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哭喊那一通耗費了她不少力氣,她一步一顫的朝天台走去,眼裏是精神崩潰後的迷離。

有許多道視線追著這位步履蹣跚的老婦人,大家都知道她接下來要幹什麼,卻沒有一個人去阻攔。

對於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母親,或許這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神婆的做法固然自私,但比起雲安暖的所作所為,倒是更加能讓人理解。

雲安暖害死那麼多人,這裏麵沒有一個人不希望她死的。

神婆站上天台,她錯開了鋼筋凸起的位置,沙啞的嗓音懷著的,是作為母親最後的溫柔。

“女兒,媽媽給你報仇了,哪怕天神不站在咱們這,媽媽用自己的力量給你報仇了,你安息吧。”

“下輩子不要再當媽媽的女兒了,去更好的人家吧。”

然後,紫色袈裟被風蕩起一道柔美的弧。

天台邊緣,隻剩一尊神像。

天神長著六隻手臂,麵容是那樣的端莊肅穆。

眾人許久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