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的春天,延續了十幾年的水旱災害無有稍減,一麵是流民遍地,一麵則是兵連禍結,貴州水西叛亂,四川奢崇明叛亂,紅毛夷又搶占了澎湖。
不好的消息從開春以來就沒有停止過,通政司送來的奏折堆滿了內閣,接著又堆滿了司禮監。
魏忠賢不識字,隻能讓小太監給他讀,越聽老臉就越長。
“河南去歲水災,一百多萬流民,隻有不到一半安置了,陝西,山西,北直隸,山東,四省旱災,陝西更是赤地千裏,百姓缺衣少食。這大明朝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天災都趕到一塊去了?”
坐在對麵的張曄微微歎口氣,苦笑道:“魏公公,要說起來大明朝廣有萬裏,黎民百兆,出點災禍也是正常的,隻要妥善賑濟,應該不會出問題。就怕是流民聚眾,沒有依靠,白蓮教匪再從中搗亂,那可就麻煩大了!”
“說到底還是一個字:錢!”
魏忠賢從位置上起來,指著幾個小太監說道:“你們拿著奏本跟咱家去內閣!”
小太監急忙抱著奏本,亦步亦趨,急忙來到了內閣。
內閣之中,首輔顧秉謙,次輔朱國祚,還有新近的大學士魏廣微全都在座,他們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麵麵相覷,看到魏忠賢前來,急忙起身相迎。
“公公請坐!”
魏忠賢毫不客氣,直接坐在了主位上,剛坐下就狠狠一拍桌子。
“內閣到底怎麼回事,什麼都推到了司禮監,咱家告訴幾位一聲,內帑早就空了。你們還想要錢,少不得咱家就帶著十萬太監上街行乞。”
“哎呦,魏公公,您這不是折煞我們嗎?你要是行乞,朝廷臉麵何在。”
“哼,你們不要臉,咱家就更不用在乎!”老魏掃了三位大學士一眼,冷冷說道:“諸位,我大明朝守著金山銀山,難道就沒有一點錢給老百姓嗎?”
看幾位大學士低頭不語,老魏更是怒火中燒。
“幾位都是飽學之士,有些道理不會不清楚,有了災不賑濟,老百姓到時候鬧起來,那就是遍地烽火,他們是草民不錯,可是一旦燒了起來,那就是滔天大火,我們都跑不了!”
老魏就是窮鬼出身,為了賭博他更是給自己來了一刀,窮人的滋味他知道,越是知道,才越感到害怕。
根據東廠和錦衣衛的密保,由於遼東連番戰敗,各地人馬是遼東為死地,因此征調精兵去遼東的時候,很多人趁機跑掉了。
逃兵數量已經不可估量,他們或是上山為賊,或是落草為寇,在各地興風作浪,隻是各地控製不錯,沒有出大亂子。
可是誰都知道,大明朝已經成了火藥桶,需要的隻是一粒火星,就會徹底引爆。
新進大學士魏廣微因為張恪的幫助,在戶部幹過,對錢財的事情比較敏感。
“魏公公,眼下各地賑災銀兩的缺口有八十萬兩,另外整修河道還要一百五十萬兩,這就是二百三十萬兩!錢不再少數,可是這筆錢不出,隻怕後患無窮。”
“嗯,魏閣老,你覺得這筆錢要從哪裏出?”
“魏公公,哪裏都出不來,眼下戶部的銀子三百五十萬兩撥付遼東,一百一十萬兩給了九邊。七成的戶部歲入都拿出去了,剩下的僅能支持朝廷官員俸祿,還有給皇上修繕樓台殿宇。”
魏廣微說到這裏,拳頭不由自主地攥了起來,悲憤地說道:“我大明財稅到了如今,已然是不改不行,要麼開源,多征稅賦,要麼就截流,減少花銷,不然寅吃卯糧,早晚有吃光的一天!”
實際上朝廷不少有識之士都提過財政的問題,可是卻討論不出一個結果。原因很簡單,無論怎麼做,都有一大幫人在反對。
老百姓已經壓榨到了極限,再去增稅,隻有天下大亂。而截流又等於是在官僚身上剔肉,恐怕隻有高拱和張居正那種強勢的首輔才有這個魄力,眼下這幾位都別指望了。
幾個大學士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老魏氣得直哼哼,他在心裏算了一下,今年朝廷的虧空至少在三百萬兩,要是內閣沒有辦法,就隻能向大戶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