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下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肩膀被車窗裏伸出來的一隻手牢牢按著。

那手背上青筋凸起,微微發顫,可見說話之人有多擔憂。

惠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乖乖在車裏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說完,大步朝朱門走了過去。

門口沒有人,隻有兩條碗口那麼粗的大蛇一左一右地盤在在梁上,見他過來,伸出猩紅的信子在他臉上逡巡良久,才點頭放行。

左邊那條昂著腦袋,口中“嘶嘶”的吐信聲也變成了人語。

“惠先生別惱,這是入府的例行檢查,我們兄弟倆也沒辦法。”

惠恒微笑,“有勞。”

朱漆大門應聲而開,又迅速闔上。

像一張暗夜中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了那道頎長雋秀的身影。

惠美蹙了眉,緊緊盯著那扇大門,眸中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整整兩個小時後,她才再次見到那個人影。

“哥!”

惠美跑下車,扶住哥哥的手臂,“哥,你終於出來了!”

“我沒事。”

惠恒半倚在她身上,額上沁出的一層薄汗,在幽青月色下仿若水麵上飄蕩起伏的碎汞。

惠美搭上他的手腕,虛弱的脈象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她恨恨瞪了一眼身後的宅院。

“哥,我扶你上車,我們先回家!”

路上,惠恒漸漸起了高熱,急得她眼淚拚命往下掉。

惠美胡亂抹了一把臉,把車載電台調到脫口秀頻道。

她的眼睛受過傷,夜間視物能力極弱,要不是哥哥每隔一段時間就幫她換一次眼,她連走夜路都不能。

新眼睛來到身上還不到一天,還沒適應完全,所以她不能哭,不能讓眼睛再受刺激。

惠美哼著歌,很快把車開回了家。

“都過來搭把手!”

那是一處胡同裏的大院兒,幾間房裏住的都是她的族人,聽到喊聲,連忙都跑了出來。

“小美啊,阿恒這是咋的了?!”

惠美沒空回他,安排人去燒水,自己則跑到屋子裏取了一大包草藥。

那人見她拿了一包仙鼠草,連忙追上來。

“柳似龍又喊阿恒去給他試藥了?這老蛇蛋子,他咋還沒把自己毒死呢?!”

惠美把攪碎的草藥都倒進水裏,又讓人把昏睡中的哥哥抬進去,才靠著浴桶緩緩跌坐到地上。

一開口,已是濃濃的哭腔。

“柳家,欺人太甚!”

周圍人紛紛跟著罵。

“這個柳似龍,蛇還沒當明白呢,竟然還妄想化龍!

這些年他柳家打著占卜問卦的名頭,明麵上是看卦,背地裏卻一直到處尋摸著這些古法偏方,每一次還都讓阿恒去做實驗!

我們惠家真身是鼠不假,可也不是供他做實驗的小白鼠啊!他憑啥這麼囂張!”

“唉,弱肉強食,自古定律,誰讓咱們全族的人加起來還沒柳家一個旁支的人多!”

說到傷心事,滿屋子都安靜下來。

半晌後,不知是誰幽幽歎了一句。

“要是,當年沒著那把火就好了。”

一片唏噓聲中,惠美站起身。

“柳家要逆天而行,那也得問問老天爺答不答應!

我明天就去找上麵來的那位大領導,尚主任不管,我不信她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