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場景在一瞬間驟變。
山川不再，眼前突然出現了萬頃碧波，水與天脈脈交融，連成一色。
“這裏是......”
江玲幾乎控製不住自己聲音裏的顫抖，“未垠海！這裏是未垠海！”
不會有錯，這就是他長大的那片海！
碧海晴空，海底宛如一塊清透無暇的碧玉，一絲雜質也無。
天下間，再找不出第二處這樣地方！
隻可惜千百年來環境不斷變化，加之受到陽府人口膨脹、垃圾膨脹的影響，未垠海的水質也在逐年走向惡劣。
直至最後，鮫人根本無法在這裏繼續生存，活到成年的幼鮫隻有他一個......
江玲心緒轉沉，呼吸之間，卻又回到了方才的山林出口。
他心中困惑更盛。
“未垠海在一千年前就已經徹底幹涸，你怎麼會知道這裏？”
月寒還未答話，趙依依已經不耐煩了。
“你脖子上頂的是個球嗎？自己家的獨門秘技都認不出來！”
自己、家的？
江玲眨了眨眼。
沒錯，剛才眼前出現大海時，他的確聽到了一段極輕的歌聲。
鮫人善蠱，以音飼幻。
當鮫人的歌聲響起時，聽者，便可以進入他營造出來的世界。
......所以眼前這隻浮遊靈，其實跟他一樣，是隻鮫？
說好的他才是這世上最後一隻鮫人呢！
月寒踱至他身側，俯身輕輕嗅了嗅。
“珊瑚寶色，你是阿佳一族的後代。我離開未垠海那年，阿佳的老族長才剛剛娶親。”
江玲覺得自己臉上的肉一直在抖。
老族長，那是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看樣子這聲“太叔祖”他是逃不掉了。
“可鮫人一輩子都活在海裏，您為何要離開？
您又是怎麼成了浮遊靈？
還有當年族滅時，您為什麼不回來尋我？”
月寒臉色微白，那雙深藍色的眸子裏盈滿太多情緒。
“離開，我何曾想過要離開。”
他歎了口氣，轉身看向趙依依。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我們還是先幫府君找人吧。”
趙依依深以為然。
舊可以後敘，人必須立刻去找。
一行人上了車，往山腳下的鎮子駛去。
趙依依皺眉看向窗外。
“你剛才說這裏是漁人城？漁人城不是在海山交界處嗎，為何到了這裏？”
眼見著月寒就要回答，江玲立刻插嘴。
“那個太叔祖，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訴我漁人城是什麼地方？”
“漁人城，顧名思義，便是漁人居住的地方。”
“漁人？”
月寒解釋道，“當年未垠海幹涸，海中生活的妖靈大多滅絕，可也有少數活了下來。”
江玲猛點頭：沒錯，他就是那個幸運寶寶。
“他們雖然僥幸存活，卻因為賴以生存的環境發生巨大改變，以至於他們的身體也出現了變化。”
月寒看了一眼後排的年輕鮫人，輕搖了頭。
“江玲，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幸運的。”
那些人或生出犄角、或長出三趾、更有甚者全身皮膚皸裂，如同沙化的地表。
他們再也無法外麵生活，便隻能留在這裏，做等潮水重新漲起來的漁人。
可未垠海的潮，怕是永世，都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