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希尋到洛思白所在的寢殿時,家什雜物都漂在渾濁的水中。本在床榻上安放的人蛹已然不見了蹤影。
水位已經到了她齊胸的地方,濕漉的發絲黏在她的額頭遮擋住了眼眸。
一時遍尋不到,心中不免產生不祥的預感。
若是還困在寢殿裏還好,要是順水從門或是窗戶處漂了出去,怕是很難再找到了。
知是焦灼無用,她便靜下心神。用妖族敏銳的五感辨識殿內細微的動靜。
最後在殿內牆角處發現一些氣泡翻湧上水麵,她趕緊撥開水上漂浮的雜物往那走去。
她是花妖,自是不懂水性的,此時的洪水已然到了她的脖頸處。一旦找到人蛹她會立即飛身離開水中。
趟水到了牆角,腳下踢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花希屏氣沉入水底,確認了是洛思白的人蛹,才想抱起他離開此地飛往高處。
驀地,頭頂一沉,怎麼也浮不出水麵。
她不得不先放開人蛹,與頭頂上的手爭鬥起來。她的手變幻出尖刺紮穿那隻桎梏住她的手。
不,應該說是帶著蹼的手。
掙紮轉身之際,她的雙眼對上一個長有鱗片魚腮的人臉。
是海王追過來了。
幸而他的妖丹在空中製造暴雨洪水,現在他隻是個空有蠻力的水怪,不然不通水性的花希已成了水中冤鬼了。
花希想衝出水麵換氣,修方怎會讓她如願,用自身一丈高的身子將她壓在水底。
花希由於缺氧,意識逐漸喪失,在最後時刻她指尖集了個珍珠大小的妖力朝雪山方向射出。此後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倏爾她體內的妖丹隱隱閃光。
霎時無數枝帶著尖刺的藤條從她的四肢百骸中長出,將海王巨大的身軀緊緊纏繞,尖刺穿透他的魚鱗甲片的縫隙。
修方因無妖力,硬是承受著穿骨之痛。
喉中怪物般的吼叫聲不斷。
直到花希的尖刺不再生長,修方咬牙發出一聲長鳴震穿了大殿九重頂。靠著強大的肌肉將花希的尖刺擠斷。
他從水怪的身體褪回人形,花希的身體也從水底浮出了水麵。修方沒有殺死她,妖族不是他的目標,他的目標從來就隻有一人——丹赤。
他從水中撈起人蛹,帶著它遊出了寢殿。
抬頭望天時除了豆大的雨滴子便是漫天的黑氣朝雪山頂湧去。
丹赤麵色凝重地看著堅冰外越聚越多的殺意,幾乎有了與仙人結界抗衡的力量。
這是一場多大的屠殺才彙聚起這般恐怖的景象。
當她還在思量到底要不要用記憶交換出去的自由時,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光球穿過黑氣撞上堅冰發出輕微的爆裂聲。
她的雙手猛地拍向堅冰,這是她與花希之間的生死約定,不到最後時刻她不會通過這個方式來報信。
丹赤緩緩閉上赤紅色的雙目,垂在身側的手仿若是要紮穿自己的掌心般緊緊攥在一起。
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她大抵知道自己是要失去什麼。
就當是她做場夢,一場心動旖旎的夢。
她迤邐著步伐,仍由心尖上結盟印記發出撕裂般疼痛的警告,徹底放棄了反抗天啟幻境對她腦中記憶的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