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話語最為致命。原本緊繃的弦在腦海中瞬間斷開,被壓抑著的情緒,像是被釋放出的惡鬼,在一瞬間回到身體中的每一處。
顧懷樂終是忍不住一把抱住蕭輕卿,咬牙小聲啜泣。
她還是怕被外頭的人聽見。她不能被人聽見,也不能被別人看見如此軟弱。她可是聞闕國的太子啊。
懷中的人身子抖的像是篩子,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忍著聲音,壓製到極限。
蕭輕卿的心像是被狠狠抓著,痛的他喘不上氣。他一下下拍著顧懷樂的後背安撫,輕聲在她耳邊呢喃細語:“別怕,沒事了,我在呢。”
一遍遍的重複,不厭其煩。
在外的陶觀熬好藥,本想進來,卻聽見了顧懷樂的啜泣,他便停下了腳步,揮著手,讓侍衛都站遠一些。
而他自己則紅了眼眶。
太子殿下遇刺不是第一次了,可情況如此凶險還是頭一遭,一定是嚇壞了。
在皇宮中,太子無法對其他人發泄情緒,即便是對他,也總是那副不願讓人擔心的模樣。
唯獨太子妃。
也隻有太子妃能讓太子在憋不住時,抱著哭一哭了。
從前陶觀就擔心太子一直壓抑著,會不會哪天就……可好在,現在有了太子妃。
良久後,顧懷樂才逐漸平靜下來,吸著鼻子鬆開手:“傷疼不疼?”她的聲音沙啞,有點難聽。
蕭輕卿歎口氣:“原本是不疼的,可看你哭,我心疼。腳抬起來我看看。”原本想責備她如此不當心,可最終話也沒能說出口。
顧懷樂抹了把眼睛:“我沒事。剛剛被綁走時,我還跟綁匪談判來著,害怕什麼的都忘了,還覺得自己挺勇的。可看見你而且還受傷了,我就繃不住。”
他聽著顧懷樂說著,心中思緒萬千,目光漸漸挪到了她光著的腳上,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腕:“太子殿下確實很勇敢。”
“啊……”她掙紮著想把自己的腳抽回來,卻聽見蕭輕卿說,“太子殿下可別亂動,我受了傷的。”
擔心會不小心弄傷他,顧懷樂立刻停止了動作,任由蕭輕卿抓住她的腳腕抬起來。
白皙的腳底髒兮兮的黑了一片,不過好在沒有劃傷。看完一隻,又抓起顧懷樂另外一隻腳。
她紅了紅臉,覺得這個姿勢實在是有些糟糕:“我真沒事。”
這下,蕭輕卿才鬆開手,重新靠了回去:“太子殿下不想說說,都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故意這麼問,是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但更多的,還是想知道顧懷樂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懷樂一邊回憶著,一邊把事情經過重複了一遍。
“我懷疑,是父皇指使的。”顧懷樂對自己的這個推測,有八成把握,“他想借此除掉賀新,竟然連自己都算了進去。”
可想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皇上對付賀新是必行之舉,畢竟功高震主。”
“輕卿,你看,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顧懷樂隨手拿起放在一旁果盤裏的水果,“香蕉是父皇,黃皮白心沒安好心。葡萄是賀家,同氣連枝,野心勃勃。而我現在就是種子,在外人看來,要不然長成香蕉,要不然就是葡萄。”
雖然這比喻聽起來有些無厘頭,卻十分有道理:“不錯。”蕭輕卿讚同地點了點頭。
“而現在香蕉覺得葡萄越長越多,太礙眼了,所以打算一個個拔除。但葡萄人多勢眾,怕是一個不小心,就要舉兵造反。一旦內亂,他國必定舉兵來犯。”
蕭輕卿看著顧懷樂,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所以,太子現在要做的,便是平衡他們之間的勢力,並且,借力打力。”
“沒錯!賀家的勢力我已經非常清楚了,可現在父皇那邊到底握著什麼,我卻是一點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與臨淵閣合作,希望借由他們調查清楚父皇在朝中,在軍中到底有多少隱藏的勢力。”
“皇上那邊倒是不急。不妨從賀家入手,讓皇上放鬆些,才容易露出破綻。”關於讓顧懷樂入夥的事,蕭輕卿還沒想好。
“我本想著,如果是我受傷,父皇就有借口處置賀新。可現在卻是你傷了。”顧懷樂內疚地看著他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