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們還是說說線索吧。”

婁銜月頭一回不敢直視裴延川的雙目,焦急地轉移話題,生怕慌亂被他察覺。

“你說,我聽著。”他側首,繼續認真專注地為夫人擦淨耳前的皮膚。

婁銜月定神,正色直言:“我故意在寺中透露願意花費重金購買化骨草,不曾想魚兒果真上鉤了。”

“是誰?”裴延川斂容屏氣,脫口而出問道。他收手,婁銜月的麵容已如往常膚光勝雪。

“雖然我不知道真凶是否是他……”

婁銜月抬眸,望向裴延川的目光越來越果毅:“但此案必定與季同脫不了幹係。”

“季——同——?”

裴大人一字一頓,斟酌著夫人的話,似要鑿穿“季同”二字。

“對了還有,”婁銜月雙目一亮,“我提出想買化骨草後,季同曾對我說過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詩,應當是進行交易的謎語。”

“什麼詩?”

“無肉無皮立塵中。”

裴延川垂首,似有所思,眼神被燭火照得渾濁起來。

“隻要是活物,怎能無肉無皮立於塵世?難不成是骷髏?”婁銜月見他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於是也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故意拿起死回生的怪事逗弄他。

“不可能。”裴延川想都沒想便作答。

他抬頭,語氣堅定似南山磐石:“世上本就沒有鬼神之說,此間種種不過都是人心作祟。”

婁銜月勾唇淺笑,這一點她倒是讚同。

“大人!”觀風忽然闖進偏殿,急如星火。

“季同師父死了!”

“什麼!?”

季同是目前失蹤案的重要線索,還不等大理寺提審,卻遭歹人殺害,看來有人故意掩蓋此事的真相。

裴大人和夫人火速趕往案發的鍾樓。

現場被大理寺的人團團圍住,不許閑雜人等靠近半分。但寺裏的和尚們仍被喧嘩驚醒,簇擁在樓下,眾說紛紜。

“這大鍾前幾日流血,今日居然吃人!該不會真有惡靈作祟吧!”修行的幾個義士亂猜一通,鬧得人心惶惶。

“佛門重地休得胡言!”修竹人小鬼大,他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出家人不打誑語,幾位施主莫要行造口業之事。”

話雖如此,但和尚師父們也紛紛就地打坐,為大師兄,抑或為梵鍾上的惡靈誦經超度。

裴延川與婁銜月擠出人群,爬上鍾樓。

這樓由青磚壘成,高八尺有餘,僅方寸之地。樓頂懸掛一幢千斤重的梵鍾,梵鍾旁垂下來一根撞鍾的粗木。屍體就在梵鍾的正下方。

不止梵鍾“流血”,撞鍾木朝向梵鍾那一端,縫隙裏也浸滿了血。

由於重力原因,浸血的一側向下傾斜,鮮血順著撞鍾木向下流淌,滴進季同被捶打糜爛的口中。

他應當剛剛遇害,血液尚未完全凝固,仍拉成絲狀往下滴垂。

這哪還像人的嘴巴——肉皮撕裂、牙齒外翻。簡直是血肉模糊的豁口!

裴延川神色凝重,冷靜地條分縷析。

“凶手是趁我去救你、大家亂作一團之際行凶。從現場來看,凶手情緒激動,這樣的作案手法並非蓄謀已久,而是突起殺心。”

“不過時間緊迫,現場又留下這麼多噴濺的血跡,想必凶手身上也不免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