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鋪天蓋地卷落,將枯枝裹成銀條,把每處荒蕪都染上茫然的恐懼。
寺中眾人齊聚鍾樓之下,飛雪落滿大家的眉毛,在場的交談、質疑嘈雜勝過風聲。
“居然不是濮存?他不是已經被大理寺帶走了嗎?真凶難不成是成濟師父?”
觀風站在成濟身側,寸步不離地監視他。
“是你?”婁銜月盯著成濟看了須臾,不曾想殺害季同的凶手居然是他的好師弟。
成濟冷不丁瞥了裴延川一眼,不以為意:“裴大人仗著聖寵傍身,平日裏胡鬧也就算了,現在居然把護國寺也鬧得雞犬不寧。萬事皆有因果,貧道奉勸大人,眾善奉行,諸惡莫舉。”
“大人、夫人,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修竹掙脫人群,急得臉頰通紅,趕忙替成濟辯解,“二師兄隻是脾氣不好,但他與大師兄在護國寺一起長大,不可能殺害大師兄!”
裴延川勾唇,對鍾樓案已了然於心:“其實成濟的動機很簡單,一是季同出類拔萃,他對季同積怨已久,二是因為他私自販售禁藥化骨草被季同得知,所以必須殺人滅口。前者稍一詢問寺中諸位便能知曉平日成濟對季同的看法,後者則是因為季同房裏的一冊賬本。”
婁銜月點點頭,似有所悟:“怪不得……所以說那句暗號是季同在試探我,他隻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師弟是否真的在做不法之事。”
“一派胡言!”成濟氣得臉紅脖子粗,對裴、婁二人的話嗤之以鼻。
裴延川也不氣餒,不疾不徐繼續道:“其實最先讓我疑心成濟師父的有兩件事。首先,昨天晚上我派人將所有人齊聚在鍾樓下,成濟師父的禪房與其他師父的禪房僅一牆之隔卻姍姍來遲。”
“是為了換衣袍,對否?”
“裴大人多心了,貧道遲來隻是因為尚在閉關罷了。”成濟受到不恭之待,滿腔怒火,憤懣難平。
“對,二師兄經常閉關的。”佛門眾弟子紛紛為師兄解釋。
“好,那姑且就不算此事。這第二件事,”裴延川望著青筋爆出的成濟,繼續說,“本官命人在寺裏找了許久沾血的衣物,但始終一無所獲。從昨天夜裏諸位的行動都被大理寺的衙差監察,要想偷偷將衣物運出或是清洗,是不可能之舉。”
修竹單手托著下巴,邊思索邊說:“既然如此,二師兄也不可能完美掩藏帶血的衣袍吧?”
“不,他可以,”裴延川唇角一揚,將手中的傘遞給銜月,悠悠踏入雪中,走向成濟,“他替季同做佛事的時候用到了火爐,當時為了應師父的要求,本官並未派人監視他。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確實是燒毀罪證的不二之選。”
成濟撇了撇嘴,不屑一顧:“都是大人的猜測罷了。”
“那我們就假設猜測成立,”裴延川順著他的話,分析得滴水不漏,“實不相瞞,我夫人昨日下午來寺中就是為了調查化骨草的地下交易,她透露來意,故意引魚上鉤,不曾想竟引來了同樣在調查此事的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