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川揚了揚嘴唇,不疾不徐地說:“你能在護國寺借住這麼久,住持為了你的事奔波操勞,你與他一定關係匪淺。”
濮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蠟黃的臉也沾上一抹紅:“真是什麼都逃不過大人的法眼。雖然我們相差十幾歲,但其實他是灑家的兄長,我們都是昌黎人。”
婁銜月心中疑惑:“昌黎、京都、廉州三地相隔甚遠,你們既是兄弟怎麼會天各一方?”
“實不相瞞,”濮存歎了口濁氣,眼前仿佛有座跨不過去的大山,“我們兄弟二人命苦,父母在我兩歲時就都病故了,兄長一人將我拉扯大。”
“後來兄長憑本事在昌黎一家戲班子裏站穩了腳跟,我們兄弟二人總算有個依靠。記得我四歲時,兄長愛上了一個同戲班的女人。”
說到這兒,他倏地凝噎,垂頭喪氣。
“之後呢?”裴大人問。
濮存搖了搖頭,語氣歎惋:“不知為何那個女人突然死了。從那以後兄長便執意要來京都,並且想要遁入空門,潛心修行。”
“由於我年紀太小,與他趕路的途中被拐走了,幾經輾轉才去到廉州。有一回我趁著沒人就逃了,一直住在廉州寺裏。”
婁銜月接著問:“濮存師父怎麼知道兄長在護國寺?”
濮存笑了笑,憨態可掬:“夫人說笑了。整個京都就一處寺院,我來到這兒便先去護國寺碰運氣。結果兄長真的在裏麵,還做了住持。”
說到最後他眼底劃過一抹欣喜,想來是替兄長高興。
看他說話時的神態和動作,應該所言非虛。
婁銜月微微一笑,身上多了幾分溫氣:“既然案子已經查明,我會叫婁家在廉州的聯絡處盡快通知住持師父。”
“如此一來,多謝夫人。”濮存深深地彎下腰行單掌禮,與裴、婁二人辭別,他坦蕩磊落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裏。
裴延川心滿意足地抱臂,心中的成就感叫他淡淡地笑著:“這次有勞你了。”
“知道就好。”婁銜月雖然眼神冷漠,但也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不到一天就查清還收到了回信,”裴延川歪著腦袋盯著她,驀地換成一筆邪笑,“看來婁家的聯絡點遍布整個大阜。”
“你什麼意思?”婁銜月朝他放一眼冷箭,聽了他的話頓時警覺起來。
“沒什麼意思,”裴延川攤開雙手聳了聳肩,“就是好奇大阜國土內婁家有多少眼線?”
婁銜月凝視他的雙眼,妄圖看穿他的內心。良久,她驟然冰冷地微笑,故意放慢語速,似是炫耀,又像尋釁:
“大阜之內有多少婁氏的產業就有多少聯絡點,你猜有多少?”
婁氏產業龐大,陸路、水路運輸網雜亂交織,一時半會想算清婁家的產業根本是無稽之談。
婁銜月落眼嗤笑一聲,獨身走下大理寺。
晚飯時分,天空如同墨染暈開冬日夜色,路麵上結了一層光滑的冰。
膳堂內,秉了幾株火苗,照得屋子明晃晃的。繡著雲紋的綾羅蓋在檀木圓桌上,桌麵上擺了八道葷素搭配的嶺南菜和兩碗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