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李玉崧沉吟片刻後問道。
其實在問出口前，他心裏已經能猜到一些。
楚嫣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那句話覺得那句話也沒說錯，慈不掌兵。”
曾與她生死與共把酒言歡的兄弟，就這樣死在她麵前，她無法接受。
隻要閉上眼睛，腦海裏永遠是那一場滅不掉的大火，不管她怎麼做都無濟於事。
她道：“是臣太天真，忘了戰爭是多殘酷的事，這次的失敗，臣已經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這些道理，李玉崧固然都明白，曾經那個活潑好動的小郎君，一步步變成如今的樣子，也讓他心裏有些酸澀。
“你會後悔來到這裏嗎？”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一句。
“什麼？”楚嫣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玉崧很有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朕是問，你從u0027桃源u0027來到大樊，可曾後悔過？”
桃源？
驀地回想起自己當初那番“桃花源記”論，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髒裏炸開。
楚嫣攥了攥冰涼的指尖，裝傻道：“臣隻是誤入，本身並不是桃源中人。”
“是麼？”李玉崧輕挑眉梢。
“”是啊。”楚嫣肯定地點頭。
“那你的家鄉在哪裏？又為什麼要來西圭？”
“嗯……”楚嫣轉了轉眼珠子，“您忘了，臣是孤兒，臣自小在、平淅長大。”
李玉崧將他心虛的神情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繼續追問：“可朕怎麼聽著，愛卿的口音不像是平淅的口音。”
“額……陛下又沒去過平淅，您怎麼知道平淅本土的口音是什麼樣？”楚嫣努力為自己辯解。
誰知李玉崧下一句是：“不巧，平淅人才輩出，朕上朝時就見過幾位平淅出身的大臣，你的口音和他們沒有一點 相似之處。”
楚嫣微張著嘴巴，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其實你不用瞞著朕，朕不會告訴其他人，也不會因此而對你怎麼樣。”眼前人呆滯的模樣，讓李玉崧看得想發笑。
於是他忍不住抬起手，像上次那樣掐了掐楚延的臉。
臉頰上的疼痛瞬間喚醒了楚嫣，她有些結巴地問道：“您、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李玉崧的眼底有微不可察的笑意閃過，他說：“你說自己誤入桃源的時候。”
那麼早？楚嫣沮喪地垂下眼，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本以為自己的謊言是天衣無縫的，結果告訴她那麼早就被看穿了？
她隱隱感到挫敗。
李玉崧忍著撫平楚延眉心的衝動，不舍地放下手來，再次問道：“所以，你後悔來到大樊嗎？”
“不後悔。”這一次，楚嫣很快回答了他，“臣從不後悔來到大樊，認識陛下、認識大家，是臣的榮幸，隻是痛恨英雄朝榮夕悴，生命短暫，有些人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別，忽然就離開了……”
“愛卿也許不知道。”李玉崧靜靜等他說完，“朕初登大寶之時，大樊多處爆發天災，大烏趁機挑起戰亂，彼時的大樊哀鴻遍野、生靈塗炭。後來，朕成了被百姓口誅筆伐的暴君……”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陷入自我懷疑，甚至真的信了那些人所說的天譴和報應，再後來他開始整日地不吃飯。
“愛卿出現的時候，不僅扭轉了戰局，還治好了西圭的蝗災，解決了全城的饑荒問題……你給大樊帶來了希望的生機，百姓們將你奉為神明……”
楚嫣似有所感地抬眼和男人對視，狹長的丹鳳眼裏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她聽見李玉崧對自己說：“朕也非常感激你。”
楚嫣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身為一國之君，皇帝應該不會輕易對旁人坦露心跡才對。
“可是……臣做的一點都不好……”她的聲音裏帶上一些哭腔。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朕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李玉崧的心徹底軟下來，放緩聲音安慰道。
楚嫣眼眶濕潤著點了點頭：“嗯……”
李玉崧從帳子裏走出，看到了等在外麵的虞綰綰，她表情複雜地看向自己時，李玉崧才恍然想起楚延已經成親的事情。
“實在是辛苦陛下，夜已深了，陛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虞綰綰欠了欠身子說道。
“朕不覺得辛苦。”李玉崧又恢複到往日的冰冷模樣，“愛卿還是吃不下，朕會想些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