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六角巷。

這裏是京城最髒亂差的地方,住的都是京城最下等的人。錢永彬提著一個空酒壺,披頭散發拍響了木門。

“開門,娘,開門。”

“你還知道回來,你怎麼不死到外麵去!”

於氏罵罵咧咧地走出來。看見他胡子拉碴,不知道幾天沒刮臉了,頓時氣得坐倒在地哭起來。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討債鬼。為了那個沈毓,你作天作地,書書不看,天天喝酒,你還讓不讓老娘活了?”

“你住嘴。”錢永彬用手指著她,醉醺醺道:“我不許你說她。”

“好,我不說她。”

於氏起來推搡他:“你給我進屋看書去。隻要你考上功名,我保管不罵她,還把她當親姑奶奶那樣敬著。”

聽到這話,錢永彬卻沒有跟著她進屋,而是伸出手心攤到她眼前。

“娘,給我錢。”

於氏臉色一變,警惕地看著他:“錢?那二十兩銀子早被你拿去買酒喝了,家裏還有什麼錢,要不然我們會搬到六角巷嗎?”

“你別騙我了。”錢永彬笑起來:“我知道你還偷偷藏了一筆銀子。”

說著,他捉住於氏,在她的驚呼下從她貼身的內袋裏搜出一個深褐色的錢袋。

於氏撲過來就要搶:“那是你表姑姑給我的。”

“你的不都是我的。”

錢永彬不滿地嘟囔,一把將於氏推倒在地,把那個錢袋揣進自己懷裏。

於氏驚呆了。

她的乖兒子怎麼會對她做出這種事?

一定是因為沈毓,要不是她不肯嫁給彬彬,在外麵偷偷找姘頭,她的彬彬怎麼可能會這麼對她。

“造孽啊,都是造孽啊。”

荒涼的六角巷裏回蕩著婦人淒慘的哭聲。

但錢永彬根本不在乎,他還覺得她煩,要點錢喝酒都磨磨唧唧不給肯,真是個麻煩的老太婆。

這個錢袋子裝得鼓鼓囊囊,他數著裏麵的銀子,越數越興奮。

足足五十兩啊。

這夠他買多少酒,找多少姑娘啊。沈毓不是不喜歡他嗎?那些青樓的姑娘撒點銀子就會撲上來,跟冷淡的她完全不一樣。

想到這裏,他嘴角忍不住勾起,連前麵駛來一輛馬車都沒注意。

砰!

“喲。”

駛車的仆人發出一聲驚呼,連忙下車查看。

“發生什麼事了?”

吳鴻文掀開車簾,看到眼前滿身酒氣的人,雙眉不禁皺起。

“醉漢就不用管了。”他不耐煩道。

六角巷每年冬天都會凍死一大批人。這群人身份低賤,死了就死了,連朵水花都激不起來。隻有巡街的捕快受累,要把他們丟到亂葬崗去。

但仆人卻有些猶豫,掀開錢永彬亂糟糟的頭發,發現他麵孔白淨,不像是普通人。

待看見他手裏鼓鼓囊囊的錢袋子,終於忍不住驚呼:“老爺,這人看著像個讀書人,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錢秀才吧?”

“錢永彬?”

吳鴻文狐疑地下了馬車,也翻看了一遍不知道是昏過去還是睡過去的醉漢。

一無所獲。

“算了,先帶回去吧。”

他嫌惡地收回手,感覺這手已經髒了。

……

三日後。

沈毓提前一個時辰結束了數學課,準備下班去滿福酒樓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