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阿難在山下出事了……”辜鳶似乎已經知道眼前這人是誰,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出了何事?”她的眼眸依舊沉靜。
“他被樓戍度上了飛魂亂魄,變成了……一具……凶屍……”
尼僧的眼眸滲出了清淚,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一汪靜謐湖水。她不再說話,拉著辜鳶的手走出後院。辜鳶任憑她拉著,即使握在了他的白綾上,他也任憑她拉著。
庵門外,兩方對陣,正砰砰乓乓打得激烈。阿廝準與圖戎二人仿佛走入了盤絲洞一般,唯一的區別在於這裏的妖怪沒長頭發。
“滅度師丈!厭境請求下山!”尼僧盈盈跪下,向門外喊道。那聲音輕柔似水,如山間泉水叮咚。
滅度師丈一邊呼呼揮杖,一邊厲聲道:“厭境!你不在後廚生火做飯,難不成一會兒大家嚼木魚吃嗎?!”
“隻需一炷香時間,厭境自會回庵繼續消罪。”厭境懇求道。
滅度師丈送出一個假招後,立刻收勢,以法杖指向厭境,怒道:“你可知你自己什麼身份?膽敢同我說話?!”
“蒼生有難,厭境責無旁貸。”厭境聲音依舊柔柔的,卻無比堅定。
滅度師丈輕哼冷笑:“你區區一個遍行苟且之事的孽障,張口閉口還要拯救蒼生,你也配?!”
圖戎都快聽不下去了,將天魁大刀扛在肩上,按住了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飛魂亂魄已重現於世。”厭境說道。
“飛魂亂魄”四字一處,眾尼僧盡皆悚然。就連滅度師丈也震了震。
沉默半晌,她冷冷道:“一炷香內若趕不回,便不用回了!”然後風風火火地轉身離開。
所謂“滅度”,乃“滅煩惱,度苦海”之意,但用於滅度師太身上,那便是“滅絕人欲,度己以繩”。
有一次寺中小尼用齋時,在桌上漏了一粒米,被罰倒立抄寫《普蓮度》三百遍。
若是滅度師太自己犯戒……不,她不會犯戒。
庵門“砰”的一聲關閉,像在說“滾”。厭境趕緊隨著三人一同下山,向飛魂洞方向趕去。
此時的飛魂洞要說是人間煉獄,那從前的煉獄也是天堂。
洞外的泥濘裏遍地爬行著幹屍,而這些幹屍又被樓戍種下蓮蓬蠱,全身爆開如豆一般的蓮子,每一粒都呼之欲出地陷在幹枯的皮肉裏,扭曲,變形。
樓戍在洞外兩丈開外的空地上一蹦一跳,將手中的蓮蓬蠱撒在草叢裏玩兒。他遠遠看見圖戎、阿廝準、辜鳶、厭境帶著兵馬趕來,扯著公鴨嗓向黢黑洞中喊道:“鬼殺子救我!他們殺我來啦!啊!!!!”
隻見一具身穿黑色衲衣的凶屍飄出洞中,衲衣破敗。他自內而外散發森森黑氣,強大內力震得黑衣翻飛。他的雙眼還蒙著辜鳶從麻衣上撕下來的白布。
“鬼殺子!鬼殺子!!!”樓戍跳起來叫道,揮舞著大棒骨向凶屍打招呼。
凶屍尋聲向樓戍的方向飄去。
“就是他們!帶了幫手來殺我!”樓戍用大棒骨指著厭境。
厭境從滅度庵離開的那一刻,眼中清淚就沒斷過:“阿難!難難!”
阿難尋著聲,向厭境的方向轉頭,白布以被血水浸濕,臉上淌出兩行血淚。
飛魂亂魄最殘忍之處在於,被度之人,腦中都完整留存這此生記憶、意識,卻控製不了自己。被種飛魂亂魄的人隻認一個主人,聽命於他。
阿難一掌擊出,一團狂暴的黑氣向厭境砸去。
“師妹當心!”圖戎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