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慘叫淒厲透骨,一聽便知是晏塵的聲音。
小琅倒吸一口涼氣,望向穆青宸道:“哥哥,是小土!”
“這家客棧有問題!”白郎周凜然道。
穆青宸點頭道:“砸向小琅的吊燈絕不是意外掉落,有人做過手腳。”
“那聲音是從地下傳上來的。”阿難失明六年,聽覺敏感於常人。他伏地專心聽著,神色肅然,“這地下有古怪,地板是空的。”
那高高低低的地板被阿難一塊塊啟開:“有樓梯!”
四人順著樓梯向地下而行,越往深處走,燈火越亮,人聲更是越來越喧嘩。待走到一扇鐵門處,抬頭一看,一個精致的木匾赫然出現,敷貼四個金箔大字“招財進寶”。
“原來月雲客棧之下是一個地下賭坊。”小琅道。
“稀客來了,快請進!快請進!”這蒼老的聲音帶著興奮之意。
那地下賭坊寬敞明亮,層高極高,四根雲紋浮雕金柱支撐穹頂,建得金碧輝煌、雕欄玉砌,正中央一尊金鼎焚燒著嫋嫋沉香,坊間煙霧彌漫,味道甚是好聞。
長得奇形怪狀的賭客們興奮嚷嚷著,男男女女、高高矮矮、胖胖瘦瘦,賭桌上堆滿耀眼的金銀財寶,有的人賭沒了眼睛,有的人賭沒了胳膊,還有人大腿被齊齊斬斷,以手撐地在地上行走。
四人跨入賭坊的那一刻,人聲漸漸熄滅,有人壓低聲音道:“來了,來了……”
四人皆為天人之資,少女星眸靈動,發髻梳得極其精巧;桀驁少年手壓修誠,桀驁凜然,不怒自威;飄然於空的那一雙人影自不必說,衣擺無風自動,恍若水墨畫作。
房中所有人都怔怔盯著四位光芒萬丈的“稀客”,目光簡直要把四人射穿。
那白發盲父翹著二郎腿坐於案桌旁,聲音沙啞道:“歡迎歡迎!總算是把貴人盼來了。”
隻聽見盲女朗聲一喊:“把人帶上來!”
晏塵被兩個莽漢押到了案桌前跪下,他頭發淩亂,口中隱約能看見鮮血。
小琅怒道:“你們幹什麼!為何打人!放開小土!”
說話間,小琅氣血上湧,雪肌脹得通紅,想立時衝上去,掀開倆莽漢壓在晏塵肩上的粗手,卻被穆青宸一把按住。有他在身邊,還需要小琅出什麼手?
“放開他?你也不問問他都幹了些什麼!”盲女厲聲道。
“小土?”小琅疑惑地看著晏塵,“你幹了什麼?”
晏塵陡然臉紅了起來,目光閃爍,支支吾吾道:“我、我還能幹什麼……”
“他偷東西!”坊中一位大漢粗聲喊道。
“我、我沒有!”晏塵跪地掙紮道。
“他偷什麼東西了?我賠給你便是,把人放了!”小琅才不管晏塵有沒有偷東西,即便晏塵殺了人,小琅也堅信他是事出有因。
“誒……對了,他偷了什麼東西?”那大漢撓撓頭向身邊人打探道。
“不知道啊,老大讓抓便抓了。”
“肯定是貴重東西!”
晏塵氣不打一處來,問道:“我偷了什麼東西?!我在茅房裏被抓的,我能偷什麼東西?!偷屎嗎?!”
“那你方才鬼鬼祟祟在客棧正堂裏幹什麼?”盲女問道。
“我能幹什麼?當然是餓了找東西吃!”晏塵滿臉都寫著委屈。
“所以你找到什麼了?”小琅問道,預感不是很妙。
晏塵快哭了:“還能找到什麼,隻找到了那鍋白粥和那筐白麵饅頭。”晏塵還真算克製,沒有說“那鍋鼻涕和那筐白麵石頭”。
白郎周和阿難不約而同地揉了揉雙眼之間的睛明穴。
“你、你、你吃了?”小琅難以置信地看著晏塵。賭坊中,全場聳動。
原來晏塵口中的鮮血並不是被人打的,而是饅頭膈的。
“吃了兩口就開始跑茅房,再然後就被抓到這裏來了。”晏塵無奈道。
賭客的目光瞬間沒有了銳利鋒芒,多了一絲崇敬和欽佩。能吃下那玩意兒的,不是真的勇士是什麼?
白發盲父輕咳一聲道:“那我不管,人既然我已經抓了,就沒有無故放回之理。”
“你還想怎樣?”小琅強壓怒火,隻覺經脈中血液開始在逆衝,眼睛裏閃出一片星星。
隻聽見一陣隆隆聲,桌案之前升起了一張牌九桌。盲父伸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笑道:“賭一把?”
“賭什麼?”小琅問道。
“賭你。”盲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