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孝儀軟軟地倒在了百裏珠懷裏,百裏珠手足無措道:“這、這怎麼還暈過去了呢?她方才不是在念咒要來攻擊我嗎?!”
“孝儀嬤嬤會念什麼咒啊!那是女德!”微雨急道。她趕緊起身,與百裏珠一頭一尾將章孝儀抬去嬤嬤住的大廂房。
這一路上,不知引來多少丫鬟、太監、侍衛的側目,幸好大家都清楚百裏珠的身份,紛紛讓道,隻可憐孝儀嬤嬤一生“立身端正、唯務清貞”的美譽便毀於一旦了。
章孝儀被抬到了大廂房的床上。趁著她還在深度昏迷,百裏珠將骨頭給她接了上去。
這大廂房中擺滿一片深紅珊瑚,大得如同假山一般;紅珍珠明華流轉,光澤瑩潤,鋪滿了好幾張桌子;晶瑩剔透的血珀也差些堆出了廂房門外。
章孝儀乃太後貼身嬤嬤,她住的廂房規製在宮中亦是數一數二,被這紅三寶擠得竟然有些逼仄。
百裏珠被這明豔的紅色刺得眼睛疼,卻也被深深吸引,這摸摸,那瞧瞧。
微雨向她解釋道:“我們魏國的姑娘出嫁時,娘家人會為新嫁娘準備紅珊瑚、紅珍珠、紅琥珀,這三物乃祥瑞之物,在民間被稱為紅三寶。此物越多,越象征天長地久、歲歲平安,亦是家族財力的見證。”
“這孝儀嬤嬤出嫁時,她娘家人出手如此闊綽啊?”百裏珠舉著一顆碩大的紫紅珍珠,對著陽光驚歎道。
微雨一愣:“你是說孝儀嬤嬤已有夫君?!”
“不然哪兒來的紅三寶。”百裏珠也是一愣。
“天哪……”微雨雙手捂住了嘴。
事關自己的清譽,章孝儀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齜牙咧嘴地說道:“凡為女子,先學立身……”
“哎喲!孝儀嬤嬤醒了!”百裏珠一路小跑去到章孝儀床邊。微雨也跟著趕了過去,反正有力大無窮的百裏珠撐腰,便是章孝儀是個妖怪,微雨也不再怕了。
章孝儀繼續頑強地念叨著:“清則身潔,貞則身榮……”
念得百裏珠一頭霧水,向身旁微雨問道:“她說的是人話嗎?”
“……”
章孝儀虛弱道:“我潔身自好,清淨一身,未曾婚嫁,何來夫君?”
“這話我聽明白了。”百裏珠點點頭,“那紅三寶又從何而來?”
“那是先皇子贈予他愛人的嫁妝。我且為他存著。”章孝儀說道。
百裏珠驀地恍然:“那先皇子便是與我和親的大皇子明葉懷瑾吧?”她起身摸著近處的紅珊瑚,說道,“新郎為新娘備了這滿屋子的嫁妝,他很在意她吧?”
“成瘋成魔。為她,失了手臂,丟了性命,最後死在了她的懷裏。”章孝儀回想當日接親的情形,猶像發生在昨日一般,嘴角帶著笑意,一顆滾燙的淚珠劃過眼角,“所幸,他是笑著離開的。”
再說被派去搜查全魏國上下幾處懸絲酒肆的鴻蒙四小將。
四少年已抵達魏都以西的長樂府,聽聞那裏的懸絲酒肆中酒的品類最為豐富,因為此處埋有最大的地下酒窖。
“最大的地下酒窖”引起了他們的懷疑,那是黑焰硝石最好的藏身之所。
長樂府街頭,人頭攢動,熱鬧非常。四個身著鴻蒙黑豹戰甲的少年並排禦馬而行,行至一個十字路口時,四人停下。
“再往前走幾十裏便是懸絲酒肆了。”秦琭玉埋頭看著地圖說道,此少年安靜沉穩,性子溫潤如玉,眉目極其俊美,埋頭間,那纖長睫毛如同簾子一般覆於眼前。
沈珞石勒馬道:“我們就這樣現身懸絲酒肆,恐怕還未開口說話就會被人盯上,咱們還是去換身行頭如何?”
“成啊。換好衣服,咱們還是在這兒彙合。”嚴疾性急,覺得秦琭玉說得在理,便立時調轉馬頭東張西望找衣鋪。棄忘憨憨地騎馬跟在嚴疾身後。
“為何不一起行動?”秦琭玉收起地圖,抬頭看著嚴疾和棄忘都不在了,不由得一愣。
沈珞石露出虎牙,賤人之心油然而生,嘻嘻道:“如此,我們才有足夠的獨處時間坦誠相見不是?”
“老色胚……”秦琭玉駕馬而去。
待到得衣鋪,兩位身著黑豹戰袍的少年小將著實將衣鋪掌櫃嚇了一跳:“二、二位官爺,是打劫還是買衣啊?”
近來局勢動蕩,東陸大軍佯裝賊寇攻下烏尤鎮,肆意殺伐,人心惶惶,以至於百姓看著軍裝打扮的人就忍不住犯怵。那衣鋪掌櫃尋思著:若眼前兩位真是東陸官兵,該散財散財,權當喂狗了。他打開錢櫃,顫顫地將白花花的銀子放在桌上。
沈珞石覺得有趣,雙手抱胸,露著虎牙笑嘻嘻道:“打劫。”
秦琭玉溫和地對掌櫃說道:“買衣。”
那衣鋪掌櫃抬頭看了看兩個俊美少年,色若春曉,眉如墨畫,絕非凡俗之輩。莫要說打劫,此二人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不知柴米貴的主兒,當下便放心起來,喜道:“小店雖小,衣服樣式卻齊全得很,客官中意哪件,不妨拿去試衣間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