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理(1 / 2)

“飯還是要吃的。”鍾離將飯菜擺在榻邊,牢房外就隻剩下祁彬彬扶刀而立。

“你們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周理咳得厲害,鬢發劇烈晃動。

鍾離從袖兜裏掏出藥膏,安靜地抹在他的傷口處,周理忍著劇痛,不住地發顫,咳了兩聲,悲痛道:“我不願苟且偷生,給我來個痛快!”

鍾離沒有說話,麵無波瀾地抹完藥膏,收回了藥瓶,起身要走,卻被周理給攥住了衣袖,她半回首,說:“周大人,世事難料,風水流轉,有時看著是窮途末路,實則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周理埋首哽咽,說:“你為什麼要出手相助,我落魄至此,還談什麼生機,淪落昭獄的人,百無一還,即便是出去,也成了廢人一個。”

周理緩緩轉過頭,一隻耳朵已被剜去,駭人的傷口還未結痂,流著黃膿。他一介文人,自小沉浸在詩書禮儀中,入仕那年何其意氣風發,士子文人彈冠相慶,衣袖翩飛,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如今卻因耿言直諫,落得千瘡百孔,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壁火微弱的光映在鍾離側臉,燭火淒寒,讓她看上去有些冷漠,她轉過身,直麵著周桂說:“什麼叫廢人,你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少了隻耳朵,殘了點皮肉就叫廢人?”鍾離蹲下身來,眼神冰冷:“我告訴你,什麼叫廢人。”

周理與鍾離照麵多次,卻沒有過多交流,鍾離每次過來隻是幫他換完藥,便匆匆離開。周理直覺出鍾離並無惡意,卻仍不由在他淡漠的言辭裏,背脊生寒。

周理忍不住在恐懼中挪動身子,卻仍固執地沒有鬆手。

燭火明滅,鍾離從懷裏掏出塊魚形玉佩,垂在周理眼前,說:“禦史孫廉與你多年摯友,他要為你鳴冤昭雪,不惜當朝頂撞皇上,如今已是身首異處,埋屍荒野。”

鍾離頓了少頃,看著周理染紅的雙眼,字字清晰:“這才算廢人。”

鍾離緩緩立起身來,在昏芒中扯回了衣袖,潮濕的牢壁滲出水珠,滴淌著水聲,她麵無表情地說:“孫廉臨死前讓我轉告你,一息尚存,便要活下去,為他而活,為大周社稷,為無數苦難中的百姓而活。”

周理垂著頭,灰白的鬢發被淚打濕,他攥著塌上的廢草堆,陡然間像是捉住了什麼,驟然抬眸,顫手指著鍾離,嘶聲道:“是你,你殺了他!”

幽風微動,吹亂了鍾離的袍擺,她抵在繡春刀上的指纖長白皙,周理身子不由連挪幾步,貼著牆,對鍾離怒目而視。

水滴“啪”的濺碎,無人回應。

周理在這寂靜如死裏煎熬備至,汗流如雨,他陡然扔開了手中碎草,伸直了脖頸,義憤填膺道:“你若救我就是為了羞辱我,那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有你們這群嗜血的鷹犬在,大周朝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鍾離見周理總算拾起點精神,便抬指將飯食推進,說:“既然有精神罵人,也就有精神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