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是個天生地養的孩子,渾身帶著痞性。他第一眼看到鍾離時,不屑她那副孤高清冷的模樣。他覺的她不夠爺們,一個男人生了這樣一張招搖過市的臉,覺得她一定會很快倒在血泊中,成為孤魂野鬼。
可他沒想到,鍾離是黑暗裏的死神,手起刀落裏,連敵人的呻吟聲都不再有。方酋看著修羅場中的鍾離,眼睛晶亮。他與鍾離不同,他很會將生活的折磨化為享受,他從一個殺手的苦痛中逐漸尋覓到了嗜血的樂趣,他是名副其實的狼崽,在撕咬血肉中獲得活力。他從那一刻便認定了鍾離,在血色裏翩飛的衣袂是他至死不渝的信仰。
他對自己說,他這一生不會很長,因為貪婪嗜血的狼注定要在劇烈撕咬裏獻祭生命。可這不長的生命裏不能沒有火。他遇見了,鍾離便是他的火焰,猶如惡魔對死神的膜拜,這火炬將晝夜永明。
落葉驚醒了紅鯉,茹雲隔窗而望,在漫天繽紛裏凝望著方酋愈漸愈遠的身影,清池被漾起不休的漣漪,她今晚又難成眠。
鍾離在昭獄下了明令,又有祁彬彬日日察看,沒人再敢對羅晉濫用私刑,韓修遠近日被韓東指派了新差事,連北鎮撫司門都不常進。兩人私下碰著麵,韓修遠也態度和煦,像是要徹底和鍾離冰釋前嫌,結成盟友。鍾離心下奇怪,麵上卻不露,錦衣衛內部能齊心協力辦差,韓東也樂見其成。
秦桓自與鍾離秉燭夜談後,便先後將消息告知了秦長柏和寧王李建慈,如今證據不足,皇上那兒又態度曖昧,他們意見一致,選擇按兵不動,隻等羅晉身體恢複,根據他提供的新供詞,見機行事。
寧王沒見過鍾離,卻覺得秦桓這步棋下得對,雖劍走偏鋒,但錦衣衛是元豐帝的耳目肱骨,裏麵沒個裏應外合的人,許多事耳目閉塞,辦起來便要束手束腳,後製於人。如今有鍾離疏通消息,今後籌謀劃策也更加心中有底。
“百官宴一過,尋個日子,帶上人一起去城郊踏春。”李建慈此刻麵色清透,病氣去了大半。
秦桓吃茶,說:“以前不是說沒特殊嗜好,不瞧男人嗎。”
李建慈知道他嘴巴刁鑽,不去理會,房內生了炭盆,本是門窗緊閉,但他怕藥氣熏人,叫人開了窗,此刻涼風一起,他便覺得寒從體起,微攏了氅衣,說:“到底手段不是光明正大大,此番人肯臨陣倒戈,怕也是被逼得無路可退。錦衣衛不同朝官,每一次君主更迭都要麵臨重新洗牌,我怕他心存芥蒂,共謀大事最怕同舟敵國,我怕你”他抬眸看了秦桓一眼,頓了頓,說:“我還是自己掌掌眼。”
“怕我色迷心竅?”秦桓深以為然,頷首道:“別說你怕,我也怕。”
李建慈無奈搖首,笑剛浮出唇間就逸出幹咳。
秦桓神色微斂,皺眉道:“拜訪海閣老一事還是延至百官宴之後吧,你這樣出府,回頭又得病倒。過幾日便是百官宴了,羅晉的事鍾離這兩日應該就會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