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博通叩首而泣：“是微臣辦事不力，去年大周四州同時受災，微臣與戶部尚書傅博文也是心急如焚，大周百姓受難，我們身為父母官，無不感同身受，痛難自抑！
他哭得肝腸寸斷，字字泣血：“無奈國庫空虛，我們隻能盡力籌糧，我們從南部三郡借調糧食先後送往了祁州、泉州和錦州，這三州災情嚴重，且儲備倉早已用盡，我們便隻能先權宜救急。想著日後再想辦法籌糧給汾州。無奈又逢山熊族入侵東博，最後一批從邊郡調來的糧食也送入了東博充作軍糧。是微臣才淺能薄，累及皇上聖明，求皇上賜罪！”
戶部尚書傅博文跪在側旁，被劉博通感動得老淚縱橫，他連連叩首，哭道：“還請皇上明鑒，為賑濟災民，劉閣老甚至出售了自己的府邸田畝，錦州的劉氏子弟也紛紛效仿，籌糧借貸，接濟百姓。劉閣老憂國憂民，其心日月鑒！”
席間一片感慨，跪地的官員紛紛附和。
右督察禦史範正陽雙目瞠紅，衝著耿詠德義正言辭道：“耿大人在此表忠心，示忠誠是做給誰看！你口口聲聲說為民請命，可汾州城裏的百畝良田，豪宅大院又是誰在享用！傅閣老赤膽忠心，一心為民，還要因為你這陽奉陰違的小人，在此含垢忍辱，你良知羞恥何在！”
祁州和泉州兩州知州氣得渾身顫栗，對這群狼狽為奸的貪官深以為恥，早已如坐針氈，他們幾次起身，卻又在眾人的目光中無聲地坐下，終究隻留下耿詠德一人，在這鷹視狼顧中形單影隻。
寒風肆虐，搖落滿樹枯黃。
耿詠德還要再辯，聲音卻蒼白無力，轉瞬淹沒在身側一片罵喊聲和哭聲震天中，他悲從中來，頓覺胸悶氣堵，一陣劇烈猛咳，沿著地麵匍匐下去。
元豐帝冷眼旁觀，最終隻沉聲說了句：“宣太醫。”
人已經抬走了，百官跪了一地，秦桓撐在地麵的手骨攢響，這樣一出文官聯袂演出的好戲遠比戰場廝殺還要腥風血雨！
鍾離說他翻手為雲，那在黨派征伐中或許有用，可他如今才明白，真正能在大周隻手遮天的，不是他，不是寧王，而是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文官重臣！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不過隻言片語之間。
晉王勢力竟然已經能和元豐帝成比肩之勢！
他埋首在昏暗裏，席間依舊針落可聞，可他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無法平複，他在此刻才終於明白為何元豐帝對錦州之事不聞不問。
他問不起！如今大周已是風雨飄零，再經這重錘一擊，便要土崩瓦解。
這個道理元豐帝懂，晉王黨派更懂，他們捏著大周命脈，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耿詠德在十年前還是朝臣見賢思齊的標榜，如今卻猶如喪家之犬被擊敗在群臣攻訐之中。連為人方正不阿的海溫柏也隻能在旁緘默不語。
誰都在說，急不得，時機尚未成熟，可這時機真的會來嗎？
秦桓微仰頭，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色中，穿過重重縫隙，與鍾離目光交接。鍾離眸色如水，猶如溪澗清泉，瞬間便揉平了他心間的潮浪。
他好想抱她。
他呼吸才稍緩下來，心口又是莫名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