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晉挨著椅沿坐得局促,他現在也是悔不當初,隻恨沒有在昭獄時就與鍾離坦誠相告,也不至於如今落得這般小人狼狽的模樣,他知道秦桓說得在理,也知道此事僅此一次,不能再犯,否則日後即便鍾離肯諒解,他人也免不了心生嫌隙。
他明了秦桓的意思,當即站起了身,躬身表態道:“秦世子和鍾千戶放心,往後我勢必披肝瀝膽,坦誠相對,若再有半句隱瞞,還請世子絕不要手下留情!”
周理和顧文臣在廊子裏將話從頭至尾都聽了個遍,顧文臣背著手,徘徊踱步,唉聲歎氣地瞥了眼周理想說些什麼,卻見周理一臉深以為然,便吞下了話頭。
餘生聽屋裏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才伸手請兩人下了樓。他經過秦桓的房間時,還聽到裏麵細微的哭聲,不禁加快了腳步。
燕磊的傷口太深,包紮的紗布上還滲出點薄血,他趴在塌上睡得不自在,隻要挪身便渾身刺痛,餘生端著湯藥進來時,見費婷已經跑沒影了,他坐在矮凳上喂著湯藥,不免責備道:“小姑娘家家,性子比誰都活泛,定是與那郎中去了賀州街市,虧得你一路照顧,讓她呆在這兒就是為了留心你睡熟時壓著傷口,結果她轉背就獨自樂嗬去了,真個是沒心肺的!”
燕磊聞聲想笑,卻怕震得疼,秦桓來的時候他還半睡著,連禮都沒行,醒來的時候便見自己左右都墊了枕頭,他心裏感動,說話的時候喉嚨還幹澀。
“你讓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照顧我一個大男人,合適嗎?” 燕磊咽下了口中湯藥,苦得那叫一個酸爽,他皺著眉繼續說:“是我讓她出去的,這點傷不算事,在東博戰場誰沒吃過幾刀子,世子那次刀口都砍進了骨頭裏,王爺還以為人要廢了,結果沒過幾個月,照樣出去招蜂惹蝶。”
餘生難得聽燕磊背後排揎秦桓,不禁笑出聲,灌得燕磊咳嗽連連,他忽然想起什麼,斂了笑,嚴肅道:“燕磊,這海姑娘死活不肯走,你說公子還能忍耐多久才會動手,這人可是海閣老的千金,若真是死在了與世子同行的路上,往後侯府和海府的聯盟還能成嗎?”
燕磊接過湯藥一口灌下,趴在枕上,沉默須臾,神色憂鬱地說:“公子神擋殺神,想了結誰不過一念之間的事,這事就讓海姑娘自己自求多福吧。我是勸不動她,遭遇刺客後,她死裏逃生,更是橫了心要跟在世子身邊。”
“難搞,” 餘生歎氣,擱了湯碗,撐著下巴說:“兒女情長的事真麻煩,希望公子這次心生慈悲,手下留情吧。”
“隻怕到時候連世子爺也要一起被砍了。” 燕磊想起鍾離竹林間的眼神,不由地縮著腦袋,扯了扯被褥,還是覺得渾身發涼。
“不會吧!” 餘生瞪大了眼,起身時矮凳都被踢翻了,“我得趕緊去跟世子提個醒,別到時候來個半夜驚魂!”
簾角被掀開,涼風漏了進來,燕磊聽聞著那倉促的上樓聲,不由打了個噴嚏,鑽進被褥裏隻覺得這個春日真是冷得出奇。
用午膳的時候席上詭異的安靜,曾靳舟車勞頓,被馬車顛得渾身酸痛,早上又在堂屋與秦桓等人商談了一上午,累得話也懶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