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鍾離都被這旖旎的氛圍熏得要睡著了，窗外一汪水月也盈盈微露，秦桓與馮知良他們正在聊著錦州過往的情況，驟然被一聲清脆的金石之聲驚得震耳欲聾。
舞台中央的金鑼紅鼓敲得“哐當”響，五顏六色的彩帶從各層樓閣紛然飄墜。
剛才還人聲喧鬧的樓閣瞬間鴉雀無聲，各色各樣的人紛紛探出腦袋，瞅向那舞台中央。
舞台上嫋娜多姿的舞娘垂首退去，二十名瘦骨嶙峋的人取而代之，他們執銳披堅，銀光粼粼的盔甲似乎與他們瘦如骷髏的身形格格不入，甚至僅憑重量就要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
曾靳“咦”了一聲，探頭探腦地朝下望去：“這是耍什麼花樣子？”
“真夠新鮮的，” 張世寧起身吃力，扶著小案搖晃著身子與曾靳擠在一處：“在京都也沒這種把戲看。”
馮知良眉頭微蹙，並不出聲。
周圍的氣氛凝重而興奮，圍觀的人皆屏氣凝神地彙聚著眼神，隻剩端茶遞水的跑堂安之若素地在廊子裏步伐矯健地來往。
隨著琵琶娘們素手一掃，在水袖飄飛中鏗鏘的琴弦聲猶如奔雷而下，瞬間將這死寂的夜色點得燦若明霞。
二十人迅速分為兩隊，在那蕭瑟肅殺的琴弦中排出陣型。
在一聲狼嚎袁啼的震天吼中，雙方如饑渴的野狼，在矛盾相擊中奮力地朝對方撲殺上去，鮮血濺得舞台周邊的看台一片汙穢。
周圍發出筆墨“沙沙”的記錄聲，幾個文人模樣的書生圍坐在台下，滿頭大汗的奮筆疾書。
片刻的寂靜後，周圍頓時爆發出摩拳擦掌的咆哮聲。
鍾離這才看清楚那每名戰士的頭盔上都畫了序號。
秦桓眉間緊皺，招了廊子裏的小廝來問，才知道這是按照賭場規矩，按號押注，押注的方式很多，可以按最後得勝者的甲乙丙，也可以按照每人所殺的人數，還可以按照死亡的先後順序。
一句話，那台上的二十人就是人形骰子，怎麼疊，怎麼猜，隻要是看官想得到的，就能贏得籌碼。
小廝笑眼彎彎，躬身垂首道：“爺是新來的看客，看幾輪下來規矩自然就熟悉了，什麼時候興致來了，隨時可以遣人下注，白紙黑字，有鉤月樓作保，沒人敢藏貓膩。”
“接下來都是這種遊戲嗎？” 鍾離側眸看來。
小廝倏地就感覺背後起風，他們都是經過千挑萬選選進鉤月樓來的，身份看著卑微，每月領到的薪資那都比普通官吏要高出不少，他腰彎下一寸，眼角瞥了眼鍾離身側的佩刀，恭順道：“鉤月樓知道各位爺欣賞趣味不同，每輪都是換著花樣來的，凡是台上的東西，不論是人是物，都可賭，也可買，緊著爺的意思來。”
“這樣做你們就不怕衙門派人來抓嗎！” 曾靳看著一人腦瓜被砍得腦漿迸裂，再也忍不住胃水翻滾，衝著地麵就幹嘔起來。
簷下立即有侍女端了花茶來伺候。
小廝麵不改色，笑道：“鉤月樓都是按規矩辦事，這些人也都是心甘情願簽了賣身契和生死狀的，想必小爺也知道，外頭日子艱難，想吃口熱飯都難，賣妻鬻子都不一定能討口飯吃，他們來了鉤月樓，好吃好喝享用不盡，可天上沒有餡餅掉，自然要用代價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