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因禍得福
沙灣村黨支部書記胡希能參加主任競選,想實現其一肩雙挑的美夢破滅後,被群眾拋棄的失落感、丟人現眼的痛苦感、決策失誤的後悔感,攪得他頭發沉、腦發漲,吃不香、睡不著。悶在家裏四天沒有出門,人瘦了一圈,白發添了不少,人也顯得老了許多。
他的妻子趙桂芹雖然和他鬧過別扭,傷了和氣,但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心裏也不是滋味。起床後做好了平時胡希能愛吃的可口飯菜,招呼說:“孩子他爹,過來吃飯吧!”見他沒答應又說,“孩子他爹,今兒個我做了個你喜歡吃的菜,快過來吃點兒吧!”
胡希能近半年來還是第一次又聽到了她好聲好氣兒的招呼聲,心中覺著熱乎乎的。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尤其是人到難處,遇到傷心之事時更是如此。他邊走邊說:“啥菜我也沒胃口,肚子脹的‘咚、咚’的,吃了不少順氣開胃的藥,就是不管大事,真叫人著急。”
趙桂芹勸著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幾天沒吃大些東西了,還是吃點兒吧!”
“行。炒的啥好菜?”
“你猜猜。”趙桂芹賣著關子想讓他高興點。
“我猜不到。”他說著推門走進小餐廳。冒著熱氣的飯菜,帶著香味撲麵而來,大蔥燒肥腸的誘人鮮味,使他的口水開始滋生,胃口也頓時覺著好了許多。
胡希能夫婦有兩個孩子,兒子今年二十一歲,在縣城公安局工作,是通過關係,花了五萬元錢買的內招指標。為了兒子住宿方便和成家立業,還在城裏“富人區”買了一個小別墅,據說花了二十多萬。常住城裏,很少回家。平時家中就他倆,守著一個大院子和一個大黑狗。趙桂芹邊吃飯邊勸著說:“希能,你也得想開點兒,主任是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當不當的有啥要緊?再說你還是書記,還不是照常當家主事。”
他苦瓜著臉說:“理是這個理,但心裏老是憋悶的慌,氣順不過來。”
“有啥順不過來的?再說王天龍也不是外人,沾親帶故的,他不會給你使壞心。前兩天蘭香還找我說嘞,他原先做夢也沒有想過當主任,乍一選上,還擔心幹不了呢!”
“唉——。”他歎了一口氣說:“你別小瞧了他,這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當過兵、打過工,見過大世麵,自從他回來我就擔心,一直壓著他,不用他,一旦羽毛豐滿了,光怕想摁都摁不住。”
胡希能的真心表白使她恍然大悟,這才真正明白了他不重用王天龍的真實原因。怨不得我多次吹風都被他拒絕了,原來是怕王天龍取而代之奪了他的權。趙桂芹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勸解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咱過去有恩於他,他就是不報,也不會翻臉不認人,給咱小鞋穿。我看天龍兩口子不是那號人。”
“是不是那號人?我心裏很清楚。就他那個強脾氣,誰的麵子也不會給。”
趙桂芹說:“希能,對於王天龍的人品,別人不清楚有情可怨,但是你不能不清楚。十幾年前,你出車禍傷了腿,住進了縣醫院。那時咱家裏並不寬裕,住院的錢都沒有著落。在省城打工的天龍聽說後,立馬帶著錢和東西千裏迢迢來看你,問寒問暖,跑前跑後的伺候你,甚至給你端屎端尿不嫌髒、不嫌臭。你感動地流淚說,‘謝謝大兄弟,謝謝大兄弟。’”
早已被胡希能忘記的這段往事好像就在昨天,一丁點兒對不住人的內疚之情,從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心裏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政治無情啊!”
趙桂芹見他陰著臉沒有搭腔,就繼續說下去:“希能,可是你這幾年是咋著對待人家的?我不說你心裏也清楚。天龍有些事上和你政見不和,反對過你,其中誰是誰非我也不想提了,免得再傷和氣。但是有一點我想提醒你,不知你樂意不樂意聽?”
他不耐煩地說:“你說吧,我不聾聽得見。”
趙桂芹想借今天的機會開導開導他,縮小他和天龍的隔閡,因為他倆將來畢竟要在一起工作,磕頭碰臉的鬧別扭總不好。為此繼續說下去:“常言說和為貴,得饒人處且饒人。天龍可能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是,兩眼不能隻盯著別人的短處、壞處,也要看到別人的長處、好處。更不能帶著墨鏡——把人看黑了。你說我說得在理不再理?”
胡希能沒好氣地說:“有話都吐,有屁都放,別拐彎抹角地說廢話。”
趙桂芹為了村裏的工作大局,減少他對天龍的怨恨,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說:“孩子他爹,俗話說,話不說不明,紙不捅不透。就說天龍這幾年吧,無論你對人家咋樣,人家天龍總是以大局為重,把小組的工作搞得有條有理,你布置的啥任務都能給你帶頭完成,從來不拖你的後腿,你才能評這優那模的。沒有功勞有苦勞,就憑這一條你也該不記前嫌,忘掉過去的恩恩怨怨才是正理。”
胡希能聽著雖然不順耳,但是件件是實情,句句是正理,他無力反駁,裝著沒聽見的樣子,一點一點的往嘴裏撥拉著飯。
趙桂芹誤認為他聽到心裏去了,繼續勸著說:“退一步講,就按你說的那樣,他六親不認,誰的麵子也不給也不要緊,隻要以後咱改邪歸正,光給群眾辦好事,他也不敢騎著咱的脖子拉屎,再說還有蘭香妹子管著他嘞!”
“淨放你娘的狗屁!”他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罵道,“我什麼時候幹邪乎的了?叫你這麼一說,我過去就沒走過正道、辦過正事,淨幹瞎包兒事,不用別人揭發檢舉,你都把我給出賣了。再你娘個X的胡咧咧,想找挨揍不用托人”。
胡希能罵著向外走去,“咣”的一聲關上了門,震的門窗玻璃“嘩啦、嘩啦”地亂響。
趙桂芹嘟嚕著說:“唉,真是好心不得好報,往他嘴裏抹蜜,他咬你的手指頭,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當、當、當”的敲門聲和“汪、汪、汪”的狗叫聲驚動了趙桂芹。她擦了擦手走出來沒好氣地衝著大黑狗說:“別叫了,煩死人。”隨即緩了緩氣問:“誰呀?”
“大嬸子,是我,縣委組織部的小鄭。”
“噢!是鄭秘書啊!”她說著“吱”的一聲拉開了門,急忙變成笑臉說:“楊書記、葛縣長、各位領導,快請、快請!”隨後又衝著北屋喊道,“希能、希能,縣裏的領導們都來了,快出來迎接、迎接吧!”
怒氣未消的胡希能正在屋裏吸著悶煙,聽到喊聲又驚又喜又羞臊。立即滅掉手中的煙,快步走到洗臉盆架旁邊想洗掉滿臉的愁容,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縣裏的領導們已經走到了北屋的台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