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公決”之威
兩位相親的“準女婿”走了以後,胡麗娜的婚姻大事,成了胡希能夫婦討論研究的中心議題,也是唇槍舌戰打嘴仗的開端。他倆就這一問題躲著胡麗娜偷偷地商量著,埋怨著,爭吵著。
萬能膠胡希能埋怨說:“麗娜去衛生院看同學,咋也不提前說一聲?人家鄭理開著車跑那麼遠的路來見她,卻把人家曬在涼炕上,白跑一趟多不好?既對不住鄭理這孩子,也對不住他的父母,更對不住大媒人劉部長。你們也不想一想,見了他們讓我這個老臉往哪兒擱?弄不好人家還以為咱不同意嘞。也不知你娘倆是咋想的?淨辦瞎包事。”
趙桂芹反問道:“那怨誰?怪誰?”
胡希能沒好氣地反問著:“事情在這裏明擺著,你說怨誰?怪誰?”
趙桂芹毫不客氣地說:“我說怨你,怪你。”
胡希能覺著自己為閨女找了個好婆家,是有功之臣,沒落了好反被誤解,心中窩囊極了,不解地問:“為啥說怨我?怪我?根據是啥?你今天必須給我說出個道兒道兒來。”
趙桂芹理直氣壯地說:“我說怨你,當然有怨你的根據,沒有根據我也不說。你也不拍拍自個兒的腦袋想一想,閨女的終身大事,不提前給她說一聲,先征求征求她本人的意見,能不把事情辦砸了才怪呢?”
胡希能並不認帳,反問道:“我不是提前給你說了嗎?你沒有給她通個氣?若是那樣就不能怨我了。”
趙桂芹說:“你給我提前說了不假,可她沒有在家我給誰去通氣?早飯後我過去正想和她通氣時,鄭理就來了。我瞧著她高興的樣子,尋思著這門親事沒跑了,誰知事情並非如此。這件事就怨你太主觀、太倉促、太自以為是了。你把事辦砸了還想埋怨別人,拿著不是當理說,沒門。”
胡希能疑惑地問:“難道她不同意?”
趙桂芹尋思了尋思後慢慢地說:“後來我發現她對鄭理的態度不對勁,才知道她等的不是他。陰差陽錯,咱們都被蒙在鼓裏。”
胡希能急切地問:“那她等的是誰?”
趙桂芹瞧了一下他心急的樣兒心中好笑,反倒賣著關子慢條斯理地說:“這還用問嗎?你都看到了。”
胡希能低著頭琢磨著,猛然間抬起頭來“啊!”了一聲。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吃驚地說:“難道是他?小王虎那個兔崽子。”
“一點兒也不會錯,就是王虎。”
胡希能的頭“嗡”的一下子大起來,半信半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是她親口給你說的還是你瞎猜得?”
趙桂芹被問的一時也答不上腔來,因為閨女沒有給她說,是她根據女兒的表情、眼神猜出來的。尋思了一會兒說:“怎麼說呢?說說了,沒有,說沒說,給親口說也差不多。……”
“屁話。”胡希能急咧咧地問,“到底是說了還是沒有說?”
趙桂芹毫不客氣地說:“你急啥?是你把事情弄醋蔥了,能怪別人嗎?在這件事上沒有你急的權力。”
“是、是、是,沒有我急的權力,我洗耳恭聽還不行嗎?”
趙桂芹看著他軟下來才說:“說沒說不假,閨女確實沒有親口給我說明她心中的那個人是誰?是我看出來、猜出來的。說說了也可以,她話裏的話已經給我挑明了。”
胡希能耐著性子說:“我越聽越糊塗,到底是咋回事?你直接了當的說不行嗎?”
“幹脆給你這樣說吧!咱閨女和王虎是自己搞的對象,你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劉部長給介紹的對象咱倆明白她不清楚。咱倆都是瞎操心,以後這女孩子的婚姻大事,你這個當爹的少摻和。”
“你說啥?簡直是反了,禿子打傘——無法(發)無天,我是一家之主,這個家還得我當,我說了算。”
趙桂芹毫不氣餒地說:“你當個屁家。你還想著和過去一樣欺負我們娘倆呀?寡婦哭兒——甭想了,用你的話說,小皮球不撒氣——沒門了。”兩個和尚打水——他倆抬上杠了。
“行、行、行,俺今兒個再不問總行了吧?”敗下陣的胡希能憋了一肚子氣,尤其是對王虎他一百個不如意,暗下決心,非把這件事攪黃病不可。
忍氣吞聲好幾年的趙桂芹經過幾個月的認真思考、反複琢磨,尤其是那次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以後,弄明白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那就是人善人欺,馬善人騎,鬼怕惡人。過去為了照顧他的臉麵,自己忍辱負重,有理讓三分,才把他慣成了連孫子老婆都玩弄,鍋裏吃、鍋裏拉,不要臉的惡人。今後再不能遷就他,讓他得了灶火上炕頭。
就在他倆爭吵後的第三天,在縣醫院治傷的程連臣經過十多天的治療,基本痊愈後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家有北屋五間,東邊三間兩間相通,東頭是裏間,西邊兩間也是通的,用土話說叫“兩明一暗”。東麵的配房是兩小間一門樓。北屋裏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靠北牆的方桌有一條腿漚的短了半尺長,用三塊半頭磚墊著。上手是個舊圈椅,聽說是老輩子傳下來的,哥倆分家時二一千作五,一人一把。下手是靠背椅,雖然缺少兩個撐兒,但還能湊乎著坐。另外,屋裏放著四條長板凳和三個小板凳兒,一個長方形的小地桌。裏間屋有一個大土炕,破衣爛被放了一堆。西邊兩間放著一張木床,一個桌子,還有一個靠背椅,是程連臣的住屋。
四鄰八家的父老鄉親們聽到程連臣回來的消息,紛紛前來探望、問候。“連臣、連臣。”他大娘一進院子叫著他的名字說,“讓大娘看看。”
程連臣從屋裏走出來看見二位老人說:“大爺,大娘,我沒事了。”
他大爺問:“小兒,啥時候回來的?”
“剛到家。”
一直在醫院伺候兒子的程遠征夫婦也從北屋裏走出來說:“哥哥,嫂子,你倆屋裏坐吧!”
程大娘說:“不了、不了。你倆忙你倆的吧!甭管俺們。我想給咱臣說說話。小臣兒,傷好了嗎?讓大娘看看。”
程連臣掀起了袖子,露出了用紗布包裹著的半截胳膊。程大娘摸著侄子的半截胳膊忍不住掉下眼淚來,哽咽地說:“半支胳膊沒了怪可惜的,俺臣的命咋著那麼苦哇!”他大爺的眼淚也跟著流出來。
“大爺,大娘,別難過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住了這條命比啥都強。”
他大爺鼓勵說:“俺臣說的在理,保住了命比啥都強,以後安個假肢不礙大事。有你哥哥他們幫著你,啥事也不會落在地下!”
“謝謝大爺、大娘的關懷,其實我也早想開了,你們也放心吧!大爺、大娘屋裏坐。”
“小臣兒,我們不坐了,見到你沒事就放心了。”說完往外走。
程連臣一直把他們送到大門外。對門家的程連利看到他問:“連臣哥啥時候回來的?”
“回來不大一會。”
後鄰的李大嫂又問:“連臣病好了嗎?”
“基本好了。大嫂子,家裏坐一會吧!”
“不了。”李大嫂提醒說,“小臣你病了這麼長時間回去歇歇吧!別在外邊站著受了風。”
“大嫂子不要緊,醫生來的時候說了,隻要吭不著傷口就沒事,你老放心吧!”
李大嫂關心的說:“小臣,還是注意點好。萬一有個好歹後悔就晚了。”
“是。謝謝大嫂子的關心。”程連臣說後轉身走回院子裏。
“小臣兒、小臣兒,你在哪裏?”他的屁股還沒有坐穩,又有人走進來,叫著他的小名問。
程連臣看見來人說:“大嬸,我在這兒,屋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