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選婿之爭
王天龍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打亂了胡希能的陣腳,使他一晚上也沒有睡好覺。第二天吃過午飯正準備去休息,電話機的鈴聲“叮鈴鈴、叮鈴鈴”地響起來。他強打著精神走過去,拿起手柄貼在耳邊煩躁地說:“喂,哪位?”
“是希能同誌嗎?”
胡希能一聽對方的口氣不小,忙客氣地說:“是我。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劉,字廣浩。”
胡希能趕緊陪著笑臉說:“噢,原來是劉部長,失敬失敬,有什麼重要指示請講?”
“希能老兄,你是怎麼搞的?一點兒小事都辦不好。”
胡希能有點兒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困惑不解的問:“劉部長,我啥事沒辦好?讓你生這麼大的氣。”
“你老兄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故意裝糊塗?‘五一’節那天,我叫小鄭去你家相親,你倒好,給了人家一個閉門羹,什麼意思?”
胡希能這才恍然大悟,急忙檢討說:“劉部長,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這件事確實怨我,望你多多原諒為盼!”
“你別給我來這一套。如果我事先沒有打招呼倒也有情可原,可是你也滿口答應了,我也給人家鄭局長打了保票,結果你來了這麼一手,出爾反爾。這事我不管了,你胡希能本事大看著辦吧!”劉廣浩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胡希能對著手柄氣呼呼地說:“撐啥XX二勁?有啥了不起的?老子要不是在選舉中丟了臉麵才不尿你嘞!”說完把手柄“啪”的一下放在了電話機上。
劉部長的埋怨批評,王天龍清查帳務的煩惱,小王虎的橫插一杠子,一股腦的向他襲來,攪的他心神不安。王天龍啊王天龍,都是你這個小子惹的禍、添的亂,還想和我做親家,癡心妄想。
他越想越覺著事情並非那麼簡單,一旦她和王虎真的熱乎起來就難辦了。眼下的關鍵是得先讓閨女和鄭理接上火、見上麵、說上話,來個先入為主、生米做成熟飯才是上策。就憑鄭理的人才、能力、家庭條件,麗娜不同意才怪嘞!如果她娘能轉變態度的話,這件事就能老媽兒媽兒擤鼻涕——把裏攥。
趙桂芹對閨女的婚姻大事也在反複的思考著。鄭理的人才相貌、工作地位、家庭條件比王虎強的多。但是,鄭家的人性、品德咋樣?他家的錢幹淨不幹淨?尤其是鄭理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會不會變壞?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是讓人最不放心的事。
王虎就不同了,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條件雖然比不上鄭理家,錢沒有鄭理家多,但是幹淨,花著用著不髒手。他倆同年同歲,又是同學,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天生的一對。她想到這裏,決定親自去找蘭香妹當麵鼓、對麵鑼地說清楚。她梳了梳頭說:“哎,我出去串個門。”
胡希能問:“去誰家?”
“蘭香家。”
“啥事?”
“女人的事,你少攙和。”趙桂芹沒好氣兒地說著向外走去。
胡希能懇求說:“你晚去一會兒吧?我有一件事想給你商量商量,征求征求你的意見。”
“是啥事?說吧。”她說著回到屋中,坐在了西邊的大沙發上。
胡希能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想問問你,麗娜的婚事你是咋想的?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趙桂芹對閨女的婚事,雖然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但是能不能實現還是一個未知數。一是她現在還不清楚王虎是否訂了婚?二是她擔心王天龍的強脾氣,能否同意還很難說。三是閨女和王虎現在的關係到底發展到啥程度?她至今也拿不準。因此,計劃著先摸一摸胡希能的底:“我還沒有想好,你先說說吧!”
“我看鄭理這個小火兒各方麵都不錯,可以說是出類拔萃。”
“出啥類?拔啥萃?你細說說。”
胡希能於是滔滔不絕的說起來:“第一、從鄭理本人看,可以簡單的概括為‘四有’,即有人才、有工作、有文化、有禮貌。從人才上講長的標致,挑不出人家的啥毛病;從工作上講國家幹部,又在要害部門上班,前途無量;從文化水平上講大專畢業,肚裏有墨水,能說會寫;至於有禮貌,我不說你也清楚。
第二、從鄭理的家庭條件看,也可以簡單的概括為‘兩好一多’,即好家庭、好條件、收入多。他的父母都是國家領導幹部,城裏不僅有住房,還有大別墅。鄭理是千頃地裏的一棵獨苗苗,將來的財產都是他的。他的父母不僅都有固定的工資收入,而且其他收入更多,尤其是他娘在銀行裏管錢,是萬人求的好差事,聽說光使貸款的回扣就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麗娜要是找到這樣的婆家,可以肯定的說,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第三、從人際關係的角度看,可以用三個字概括,‘有人緣’。鄭理他爹是縣環保局的頭,和縣裏的領導們都是‘鐵哥們’,據說和上頭的關係搞得也不錯,提拔也是隨時可能的事。
第四、從對咱家的利害關係看,也是棒子擦腚——淨利(粒)的好事。他家富得流油咱還能背了傷?退一步講,就是咱不沾他家的光,起碼孩子們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不愁戴得咱也能放心。另外咱兒子也在城裏上班,將來成了家也住城裏,兄妹倆也好有個照應,也省了咱的心。總起來說吧,這門親事打著燈籠也難找,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隻要咱倆不錯主意,閨女肯定會同意,……”
趙桂芹看著他滿嘴流白麼的髒樣子,搶過話茬說:“你那是瞎猜。我就不大同意,更甭說閨女了。”
胡希能困惑不解地問:“啥?你不同意,為啥?”
“為啥?還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趙桂芹理直氣壯地說,“鄭理的模樣長的是不錯,可以說是百裏挑一。有文化、有工作也不假,但是,他的心長的啥模樣?是長的還是方的?是黑的還是紅的?人心隔肚皮你能看清楚?咱選的是女婿,不是美人,畫上的東西中看不中用。他家有錢有勢有關係網也是明擺著的事,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做人上人,關係多了路好走,我也承認。但是,咱找的是女婿,是有血有肉會喘氣、懂感情、知冷知熱、知榮知辱的大活人。選女婿不是做買賣,學市場經濟那一套,一切向前(錢)看,鑽進錢眼兒裏、掉進權網中。”
萬能膠胡希能聽著有點兒煩,插話說:“你怎麼還是老講過去那一套老掉牙的理論?都啥年代了?現在時興的是與時俱進,你懂嗎?”
“我懂不懂咱暫且不論,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說也不遲。房子再大再漂亮,也就隻占一張床,錢再多票兒再大,也就管衣、食、住、行四件事,其餘的都是姓賈的祖宗——老賈(假),有的甚至是作孽。現如今的年輕人,尤其是像鄭理這種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出汙泥而不染的“好八連”精神,聽說早就出國當老外了,這是我對鄭理最不放心的地方。再退一步講,老輩子兒女擱親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啥門當戶對?那是陳年古代的老理,是過時的皇曆。買眼睛買個車圈——講究的是個人對眼,那叫一見鍾情,你懂嗎?”
趙桂芹說:“不管興啥?門戶懸殊心裏總是不踏實。門當戶對——用個新名詞說那叫平衡,平衡就歪不了,失掉平衡就很難說了,不摔盤子也掉秤砣。攀高枝往往摔的重,這是戲詞上說過的,難道你沒聽見過?”。
胡希能嘴裏打著吸溜兒,好久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詞。他不得不服,她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對鄭理的擔心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根據。可是領導的批評又在他的耳邊響起,“這件事我不管了,你胡希能本事大,自己看著辦吧!”隻好說:“桂芹,麗娜和鄭理的婚事,是縣委劉部長親自做的媒,領導說了,這個麵子總得給吧?”
趙桂芹氣呼呼地說:“你說的啥屁話?拿著閨女的終身大事送人情,你還有沒有人味?缺德不缺德?真丟人丟到家了,我都替你憾磣得慌。”
胡希能解釋說:“這件事我認為是好事,就答應了領導,再反悔總不太好吧!叫我這個老臉往哪兒擱?”
“你還要臉哪?”她連諷帶刺的挖苦說,“你也照照鏡子看一看,你的那張臉究竟值錢不值錢?礙事不拉腳的,白天不得空兒,湊黑家人少的時候也該處理濺賣了。”
做賊心虛的胡希能被噎的光反白眼珠子,臉也被臊得通紅。趙桂芹站起來推開門,按預定計劃向趙蘭香的家走去。往事又回到她的腦海裏。
記得蘭香妹子生王虎的那天晚上,烏雲密布,伸手不見五指。那個時候不像現在生孩子去醫院做B超,在肚子裏都能照出是男是女,胎位正不正來,有啥毛病能提前做個準備。可那個時代誰懂呀?連聽說也沒有聽說過。當時我也懷上麗娜四個多月了,又經過這種事,比蘭香有經驗。我坐在炕邊抓著她的手鼓勵著,經過好長時間的努力才生下來。
往事的美好回憶,使她對這門婚事增添了信心,腳步也自然加快了。她想盡快把孩子的親事定下來,生米做成熟飯,讓胡希能死了把女兒嫁給鄭理的心。說話不及就到了:“蘭香妹子在家嗎?”
“我在家,請屋裏坐吧!”她說著向外迎去,推開門看見趙桂芹熱情地說:“大姐來了,快請屋裏坐。”
“你客套個啥?把我當外人了。”
趙蘭香陪著笑臉說,“大姐,我哪能把你當外人哪!早想你想得不行了。”
“光糊弄老姐姐。說實話,是想得不行了還是想不起來了?想我為啥不去看我?也不隔山隔水的。”趙桂芹埋怨著走到北屋中坐在了椅子上。
趙蘭香給她端來一杯白開水放在桌子上,陪著笑臉說:“大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是小妹的不是還不行嗎?俺先給大姐賠罪了。”她說著做了一個揖,逗得二人笑起來。
生在同一個村,又先後嫁到同一個村的老姐妹倆有著深厚的感情,近幾年雖來往少了一些,但是,一見麵還是那樣的親熱。趙蘭香看著她憔悴的麵容,關切地問:“大姐,你身體還好吧?”
趙桂芹無奈地說:“還算差不多吧!不過,比以前差遠了,幹點兒活就覺著累的慌,快五十歲的人了,不服老不行呀!”
趙蘭香提醒說:“大姐,我看著你的氣色不太好,應該到大醫院裏檢查檢查,有病早治,無病早防沒害處,要不我陪著你去看看?”
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幾句關愛體貼的話語使她心裏熱乎乎的,動情地說:“好妹子,我聽你的,過一段時間我去查查。”然後話題一轉問:“天龍沒有在家嗎?”
趙蘭香埋怨說:“自從當了那個窮主任就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邊忙呼個啥?”
俗話說聽話聽聲兒,鑼鼓聽音兒。一石激起千層浪,趙桂芹本能地把王天龍同胡希能連在了一起,胡希能變壞也是從當官後整天不著家開始的。為了避免自己的悲劇在妹妹身上發生,提醒說:“蘭香啊!當姐的這話本不應該說,但又不能不說,誰叫咱倆是老姐妹嘞!”
“大姐,你說吧!咱倆誰跟誰呀!好歹話我能分的清。就是說錯了,我也不會怪罪你。”
趙蘭香誠懇的話語消除了她的顧慮:“那我可就說了。我聽別人說,書上有個順口溜:男人有錢有權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所以我提醒你,把天龍看緊點兒,一旦學壞了,上了癮再改就難上加難了。”
趙蘭香聽了頓覺身上冷嗖嗖的。雖然說孩子他爹不是那號人,但是,美女坐懷心不亂的能有幾個?哎,老了老了還得費這種心。她想到這裏說:“大姐提醒的對,我真得管緊點兒,這叫什麼嘞?噢,想起來了——防微杜漸。”
趙桂芹滿意地說:“你能聽進我的話那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可是,對趙蘭香來說,管嚴自己的男人還真是一個新問題,如何管住男人的花花腸子,仍然覺著雲遮霧罩的,看也看不清、摸也摸不著、抓也抓不住。作難地說:“大姐,說看緊點兒也好,管嚴點兒也罷,說來說去都是外因。咱上學的時候學過《毛選》,毛主席說,‘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因內是變化的根據。’適宜的溫度雞蛋能蜉出小雞來,但石頭無論如何也蜉不出小雞來。變好變壞全靠他們自個兒,咱們是牤牛掉進井筒裏——有勁使不上。”
趙桂芹結合自個兒沒有管好男人的沉重教訓,語重心長地說:“你說的也對也不對。他本人想往歪路上走,鐵了心地要學壞,確實你想攔也攔不住。但反過來說,攔總比不攔好,早攔比晚攔強。適宜的溫度雞蛋能蜉出小雞來,你不給他這個適宜的溫度,雞蛋也難以蜉出小雞來。外邊的溫度咱管不了,可咱家的溫度咱應該管好,叫它蜉不出小雞來也是可能的。”
趙蘭香無可奈何地說:“能有啥辦法?也不能天天捆著、夜夜拴著、時時跟著,管住難哪!”
“確實不容易。他們是個大活人,拴住人也拴不住心,常跟著也不是個辦法,背地裏人們會罵咱是個醋壇子,對男人影響也不好,再說咱也沒有那個閑功夫。”
“是啊。那你說咋辦?難道天底下就沒有治禿子的藥?”她追問著。
趙桂芹竊竊地笑著說;“有是有,就是不好說。”
“大姐,反正也沒有外人,有啥不好說的?求求你好姐姐,給我說說吧!”
趙桂芹湊到她的耳朵旁邊神神密密地小聲說:“夜裏甭叫他閑著,白天叫他那玩藝直不起頭來,閑心法、花腸子就自然少多了。”
趙蘭香實在憋不住了,“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趙桂芹也跟著“哈、哈、哈”地笑起來。
“你倆在屋裏笑啥嘞?”王天龍一步走進來問。
老姐妹倆看著他,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趙桂芹忙說:“沒笑啥,沒笑啥。”可說著說著兩個人又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大嫂子,是真的嗎?”
“沒假、沒假。”可是她的異常表情,卻讓人覺著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趙蘭香瞅著他的疑惑眼神說:“女人的事,再問也不能告訴你呀!”
王天龍苦笑著說:“好、好、好,我不問了還不行嗎?”然後岔開話題問:“大嫂,大哥在家嗎?”
趙桂芹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說:“你大哥自個兒在家悶著嘞。”
王天龍提醒說:“光在家悶著可不好,悶來悶去會悶出病來的,還是多勸勸他出來遛達遛達、散散心好。”
趙桂芹理解他的好意,但是,更知道胡希能是個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的玩藝兒,再加上她心裏有氣,情不由衷地說:“人比人氣死人,有的人向他嘴裏抹蜜,他咬你的手指頭。磕瓜子磕出臭蟲來——啥仁(人)都有。”
王天龍說:“那倒是。不過好人還是占多數,俗話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抹蜜咬手指頭的人畢竟是少數。”
“唉——。”趙桂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現在學好的人不多了。過去是‘黑窩頭,瓜菜湯,老婆一個,孩子一幫’。如今是‘白麵饃,海米湯,孩子一個,老婆一幫’。天龍啊,當嫂子的要提醒你,當了主任了,大小也是個官,千萬千萬別翹尾巴、別學壞,忘了做人的根本,昧了做人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