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將計就計(1 / 3)

三十將計就計

王天龍一家人,中午從地裏鋤草、定苗剛回到家,在造紙廠打工的前鄰王家華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天龍叔,天龍叔,不好了,他們來了。”

王天龍聽到急促的喊聲,汗水濕透的衣服沒顧的上換,快步從北屋中走出來,看到滿身大汗的大侄子,忙問:“大小兒,出啥事了?這麼心急,快說吧!”

王家華今年二十六歲,是去年秋後才去紙廠打工的。今天中午十二點鍾下班後,他邀請同班的工友一塊回家時,那個工友無意中透露了他們二十幾個人,被派到王天龍家鬧事的消息。說是參加者每人獎勵十五元錢。

俗話說,一紮沒有四指近。王家華聽到這個消息,立馬騎上自行車飛速地向王天龍的家蹬來,到了門口把車子往門上一靠跑進院子裏。乍一停下來,渾身的汗毛眼往外冒著汗珠子,心裏一急,話也不知道咋說了。王天龍勸著說:“大小兒,別慌,慢慢地說。”

王家華喘了一大口氣說:“天龍叔,紙廠派了二十多個人找你算帳來了,趕快躲躲吧!慢了就來不及了。”

王天龍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不解地說:“他們找我算啥帳?我又不該他們的錢,不欠他們的禮,真是莫名其妙。”

“天龍叔,不是算那個帳。”

他不解地說:“咋又不是算帳了?大小兒,你都把我說糊塗了。”

“哎,你咋都聽不明白呢?”王家華急乎乎地說,“他們說你要停紙廠,老板們不幹,花錢顧人來給你鬧事,想給你點兒顏色瞧瞧,叫你死了停紙廠的心。這回你明白了吧!”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王天龍終於聽明白了,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的母親自從嫁到沙灣村,一輩子沒有給人吵過架、紅過臉,乍一聽氣的差點背過氣兒去。趙蘭香手疾眼快扶住了婆婆,架著她的胳膊讓她坐在了椅子上。

怎麼辦?怎麼辦?王天龍迅速的想著應急之策。吩咐說:“小虎,你去喊你占禮哥、一山大爺。小豹,你去喊你李爺爺,馬上叫他們過來,你們倆暫時不要回來了,等這邊沒事了再回來,快去吧!”他把孩子派了出去,這才放了心。然後回到屋裏,又安慰著母親說:“娘,你就在這裏坐著準沒事,你這麼大的年紀,他們不會咋著你。咱們沒有做過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娘,你就放心吧!”

石敏霞看著兒子沉著冷靜的態度和安排,也就放了半個心。他怕兒子犯上強脾氣,又進一步叮囑說:“天龍,千萬不要急,也不要強,更不要生氣。急易出錯、強易走嘴(說錯話)、氣大傷身。多聽聽人家的意見,讓人家把話講完,對錯慢慢的講道理,常言說和為貴,忍為高,禍自消。”

王天龍頻頻點著頭說:“娘,你囑咐的對,我記下了,不給他們急,光急也解決不了啥問題。這個理我懂,娘隻管放心吧!”

他安慰好母親,開始認真地思考著應付這個突然事件的良策和辦法。首先要冷靜沉住氣,無論他們說啥,說的再難聽,也要堅持聽下去。其次要做到冷處理,等他們窩在肚子裏的火消了,我再給他們慢慢講清道理。再次,……。

王天龍還沒琢磨完,二十幾個參與鬧事的人,在胡希標的帶領下闖進了他的家院中。他聽到腳步聲,立刻站起來向外迎去,看到胡希標等人後,抱拳拱手笑著說:“希標哥,鄉親們請屋裏坐。”

胡希標怒氣衝衝地說:“用不著,人這麼多,屋裏也坐不下,就在院裏吧!”

“那也好!”王天龍說,“鄉親們,事先我也不知道大夥兒來,實在對不住,請多多包涵。如果大夥兒不嫌棄的話,北屋、東屋的台階上,隨便找個下坐吧!”

帶頭來的胡希標是黨支部書記胡希能的堂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靠胡希能的權力,他在建紙廠初期就參與了領導工作,紙廠開工後,留在紙廠當二老板,他的大兒子也被安排在紙廠當會計。是胡希能安插在紙廠的實權派,連幾個外地的大老板都懼他三分,把他敬如上賓。

幾年來他發了大財,蓋了新瓦房,臨大街建了二層樓,樓下經營日用百貨,年年收入也不少。一聽說王天龍要停小紙廠,氣就不達一處來,對王天龍恨的牙根疼。

這次他親自帶頭來王天龍家鬧事,事前也給胡希能打了招呼。胡希能除支持外,還親自告訴他黨支部已經開了會,村幹部也會帶人去全力支持你的行動,做你的後盾。因此說,他今天是心中有數、底氣十足、有備而來,抱定了不獲全勝決不收兵的決心。他首先開了腔:“王天龍,我們今天來沒有別的目的,也沒有啥要求,就是一個事,小紙廠絕對不能停,誰鼓吹帶頭停紙廠,我們給誰不拉倒。借你的話說,‘天皇老子我們也不怕,龍子龍孫我們也不饒’。”

“對、對、對,誰敢停紙廠先看看我們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胡希標領來的這幫人,除了胡希能三姑、六舅、八大姨的兒孫,酒肉朋友的孩子之外,就是在紙廠吃閑錢的二混子、愣小子。其中有堅定分子,也有為了兩個錢湊熱鬧的。

王天龍瞅著他們那個熊樣子,氣就往上撞,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勉勉強強地笑著說:“鄉親們,大家都知道,我這個人認理不認人。不管是什麼人?誰向我們指出都行,隻要你說的對,我們就改正,你說的辦法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照你的辦。你們看行不行?”

“你別拿毛主席的話嚇唬我們。”胡希標說,“眼下不興那一套了,黑貓白貓抓住老鼠才是好貓,這道理,那道理,有錢才是硬道理。趁錢的王八大三輩,衣食住行、油鹽醬醋那樣能少了錢?這幾年咱村不少戶,依靠紙廠致了富、發了家,難道你是睜眼瞎?看不見?”

“希標哥,你不是聞不著,小紙廠的臭水汙染空氣,……”

“你吃的河水——管得倒挺寬。”胡希標強詞奪理的說,“汙染的空氣風一刮到處跑,又不是咱一個村的人聞,你管那麼多閑事幹啥?”

“對、對、對。”二十多個人起哄說,“王天龍你官不大,管的事倒不少,還是少操點兒二心吧!”

他們的話音一落,老幹部李士明拄著拐杖走進來。趙蘭香隔著玻璃窗看見他,從屋裏搬來一條長板凳,放在北屋門的前麵說:“李大爺,你年紀大了,腿腳又不好使,請坐凳子吧!”

“蘭香,不慌,我瞅瞅都有誰?對集體的事能不關心,對紙廠能不熱心。”他一邊說著,一邊拄著拐杖轉著看。年輕人多數他不太熟悉,也叫不上名字來,但是,他對胡希標是非常了解的。他麵對坐在北屋台階上的他停下來。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胡希標在他走進來的一瞬間,心裏就犯起怵來,現在不由自主地又把頭耷拉下去。二十多年以前,因為偷了集體的棒子,被當時任民兵連長的李士明領著全村民兵,批判他的情景至今曆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李士明瞅了瞅他不緊不慢的說:“希標,今天來的這些人,數你的年齡最大,吃的鹽米最多,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大概你是他們的頭兒頭兒吧。有啥事兒說說吧!光耷拉著腦袋瓜子管啥事?”

胡希標急忙“哎、哎”著說:“我們是一塊來的,一塊說吧!”連自己這個“官”也不敢承認了。年輕人多數也認識李士明,知道他過去是老幹部,不僅扛過槍,而且打過蔣,“文革”時是出了名的硬連長。俗話說,是斜見不得正。本來底氣就不足的他們,一個個像撒了氣的皮球——軟下來。

李士明說:“天龍,你現在是主任了,是全體村民選出來的頭兒,是全村父老鄉親們信賴的官,你可不能偏偏心眼兒。對來的這些關心集體事業的人,該表揚的表揚,該獎勵的獎勵,該重用的重用。我猜他們的本意都是來給你出謀劃策,出好主意、好點子的,不會有啥見不得人的壞心眼。希標,你說我猜得對嗎?”

胡希標最近五、六年以來,雖然仗著胡希能這個後台膽子也大了,說話的氣也粗了,但是,因為曆史上的那次汙點,使他至今一見到批鬥過他的人臉就臊得慌、心裏就犯怵。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對。哎,不對。哎、哎,對。”到底是答對好還是答不對好?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