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會兒涼風之後,杜若逐漸恢複冷靜,繼而出了一身冷汗。
冒犯皇上是死罪。
今天真是太大意了,怕是腦袋不保。
她開始絞盡腦汁想辦法,總得先把小命保住。
可她想呀想,一直走到太和宮殿內,她也沒想出個好辦法來,反而心裏越發覺得委屈了。
算了,聽天由命吧,愛咋滴咋滴。
她整個人萎靡不振地跪著,發呆。
仁宗帝看著她那紅彤彤的眼圈,突然想起自己幼年時期,曾經養過一隻卷毛兔,那雙眼睛和她特別像。
不由自主的,心頭的火氣消了消。
他擺擺手,示意卓公公出去。
爾後,一君一臣陷入寂靜,一坐一跪各自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慎行悄然進來,在皇上耳邊低語道:
“啟稟陛下,淮南華北皆爆發蟲災,正在灌漿的麥子和剛開花的稻苗大批大批受損……”
“混賬!”
本來還抱著僥幸心理的仁宗帝大怒,操起手邊的硯台,狠狠砸在地上。
嚇得杜若全身打了個機靈,慌忙告罪:
“微臣該死!請皇上降罪!”
“呃……”
劇烈翻騰的怒火被這突然而至的聲音打斷,仁宗帝怔了怔。
他鳳眼微眯,不由升起一股殺意。
不過,這個念頭在他心裏剛升起,就被強壓了下去。
這一刻。
他腦袋裏想了很多。
杜若能給他治病。
杜若在太後宮裏受的委屈。
杜衡的枉死。
以及……
前三者讓他覺得杜若不能殺,但他敏銳力感之道,杜若不能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但具體什麼原因,他卻說不上來,隻覺得今日處決了她,自己一定會後悔。
也許是直覺吧!
他說服了自己,冷聲道:
“杜卿既然知錯,那就跪著吧!”
說完,他大袖一揮,起身離去。
也許是心頭火氣未消,也許是袖子太大,堆在案上的奏折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有幾本恰巧掉在了杜若的麵前,還翻開了,裏頭的內容明晃晃地咉入杜若眼底:
“罪臣淮南太守顧瑾年啟奏:淮南九縣驚現蟲災,蟲體呈黑粉狀,稻苗紛紛倒伏糜爛……”
“罪臣華北太守李蘭亭啟奏:華北三縣驚現蟲災,蟲體呈白殼狀,麥穗脫落枯死,罪臣哀慟,動用一切古法皆不可阻,眼睜睜看著夏糧減產……”
黑粉狀?白殼狀?
不就是黑粉病和白介蟲嗎?
這有什麼可怕的,很常見的……等等!
她突然想起這個時代並沒有農藥,農民種田全靠天公作美,才有收成。
而淮南華北兩地是大榮朝除了江南之外最大的糧倉。
如果這兩地遭災,今年的糧食危矣。
輕則影響國庫稅收,重則災民遍野,動搖國本。
難怪皇帝發這麼大脾氣,自己還剛好撞到槍口子上,她不跪誰硊?
這條小命能保住,可能都還是借了麵具男的光。
杜若跪得腿都麻了,肚子餓得咕咕叫,頭暈目脹,嗚呼哀哉。
突然,她心頭一動,腦子裏閃過曾經在夢中世界調配微毒化學製劑的場景,好像那些東樂都是用於農藥配比。
她曾經和同學調侃過,學醫的人不但得會醫人治病,還得會配老鼠藥、殺蟲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