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布其星夜兼程地趕回了邏些,春巴吉等一大批吐蕃夠得上品級的大臣出城迎接,在城外紮下了好大一頂金帳,以作為洗塵歡宴之用,鼓樂旌旗也有安排,這規格僅次於迎歸讚普的。
這次高漢總算看全了吐蕃的這些社會精英們,用高漢的家鄉話來評價就兩個字“生性”。
不怪唐人看不起吐蕃說他們是野蠻人,這些個手握大權的大人物們地這種場合下仍然刀不離手、弓不離身,目光都極具侵略性好象要隨時找人爭鬥一般。手下的侍從們個個凶神惡煞,往那裏一站不象是歡迎的儀仗反倒象是行刑的隊伍。
象春巴吉這樣略顯文雅的也有,不過極少,悉獵便是其中最令人矚目的一個。
在今天這個隆重的歡迎儀式上,悉獵特意穿上了一身紫色的綿緞唐袍,腳踏唐式的官靴,站在人群中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聽說這身行頭是迎娶金城公主時大唐中宗賜給他的,以表彰他在聯姻中所起的積極作用,非重要場合不穿。
悉獵已經年過四十,但一張硬朗、成熟的麵孔配以華麗的唐服,要不是臉上的高原紅誰都會把他當成一位真正的唐人。幾番出使大唐,悉獵不僅深諳大唐文化而且極慕唐風,他是吐蕃極力倡導學習漢學的人之一,與其他吐蕃人的氣質別有不同。
“這家夥不簡單。”高漢仔細打量了悉獵一會兒得出這樣的結論,總感覺在他儒雅的麵具下麵有一個狂野不羈的靈魂。
哈布其一行下幾人風塵仆仆,隻二十來天沒見高漢看到哈布其的身形明顯有些佝僂了,真難為他這麼大歲數還為苯教和吐蕃操這麼多的心。
“恭迎國師。”
鼓樂聲中,悉獵率領著群臣向哈布其施禮,態度很是謙卑,哈布其在吐蕃很少管政務,但都知道他是看著赤德祖讚長大的人,在群臣中的名望極高。
哈布其沒下馬,隻盯著悉獵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悉獵看的冷汗都下來才開口道:“一切禮數都免了吧,我要馬上去拜見青裙大師,就不陪你們了,讓春巴吉代表我答謝諸位吧。”
一行人來的快速走的匆忙,把一幹人等直接涼到了原地,但這幫子人沒人敢表示不滿。
悉獵向春巴吉說道:“按常例怎麼也得把酒宴享用完了吧。”
雪域條件相對艱苦,各種物資來之不易,吐蕃立國時便定下規矩不得隨意浪費,所以盡管在場的人如今都不在乎這些了,但公開場合還是要遵循古禮的。
“既然哈布其國師有事,那就由我代他吧。話說讚普出征以來,我們大家還是首次聚齊吧?正好借此機會咱們好好歡聚一番。”
春巴吉話音才落四周便是一片叫好,眾人紛紛叫嚷趕快開席,都說這一陣子可緊張壞了,言下之意對悉獵搞的宵禁事頗有不滿,大有就此讓悉獵取消宵禁之勢。說這話的都非春巴吉和悉獵的人,也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
悉獵泰然一笑,“瑪相,邏些現在不太平,宵禁還是有必要的,您說呢?”
春巴吉打了個哈哈,“解禁與否還是日後由哈布其國師與悉獵喻寒定爭吧,咱們今天隻喝酒取樂不提國事。”
兩個主要派別的首腦都達成了一致,其他人自知不好再說,隻得紛紛跟著兩人到金帳入座。
吐蕃貴族間的宴會很有特點,每個參與的人不但自己帶刀還會帶領一名帶刀護衛入席,主人席間推懷換盞、護衛就站在身後守衛。這種慣例是由於雪域艱難的生活環境和長久以來各部紛爭造成的,除了參與由讚普或者大相主持的軍政會議外,其他任何場合都是如此。
在高漢看來就是一種社會誠信的缺失,以致於人人都有強烈的危機感,貴族階層表現的尤為強烈。
悉獵和春巴吉分別以慶祝哈布其國師和代之答謝的名義祝了兩巡酒,然後帳內便沉寂了下來,二十多個大臣竟無一人說話,都沉吟著想著各自的事兒。
“咣當”一聲胞響打破了帳中的沉悶,眾人聞聲望去,卻是一個坐在末尾身著皮甲的大漢把自己的牛角懷摔到了桌子上。
“乞力徐,你這莽漢幹什麼?”悉獵輕喝道。
“一個個賊眉鼠眼各懷鬼胎,這酒他娘的喝的好沒意思!”乞力徐拍著大腿怒道。
“你不過一個銀字由倉的小將,要不是沒廬大相提攜,這裏哪有你的座位?現在安敢在我等重臣麵前咆哮?”
乞力徐的話引起了其他權貴的一致圍攻,更有甚者請求悉獵和春巴吉讓他們把乞力徐趕出大帳去。
高漢第一眼看到乞力徐時就是一愣,在他們爭吵期間又好好打量了乞力徐一番。
此人與赤瑪類時期的大相韋-乞力徐同名,忠勇實信,為了維護唐蕃兩家的和平和河湟一帶兩國百姓的安寧,曾應大唐河西節度使崔希逸之請兩邊各罷邊守,結果被崔希逸的部將孫誨狠狠擺了一道,落得個隻身逃亡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