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初春,乍暖還寒。
城北五坊橋是豐州城裏的一處貧民區,窄窄的巷子隻能容兩三人並排通過,路上的石板也是裂的裂,缺的缺,兩側門戶密密麻麻破破爛爛,一家挨著一家,此時此刻正也是雞鳴狗叫好不熱鬧。
楊四郎在各種聲音中醒來,隻覺得腰酸背痛。
他翻身下床,披上衣服走到窗邊的木桌前,倒了杯昨夜的涼茶,一飲而盡。
茶泡了一晚,已經變成棕色,又涼又苦。他幹了一杯,不禁打了個哆嗦,人也清醒了不少。
“四郎醒了?” 有人敲門。
“芙姐快進。”四郎放下杯子,轉頭答道。
木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進來一位端著托盤的年輕女子。二十來歲,相貌清秀端莊,穿著半舊水色襦裙,布料已經泛白,顯然被人多次清洗過。
她邊說邊把托盤放到桌子上:“給你做了湯餅,趁熱吃。”
看到桌上還有兩本攤開的書,楊芙皺眉道:“四郎,你昨夜又熬夜抄書了?”
四郎摸摸鼻子,笑道:“抄了些,但也不算太晚。”
楊芙斜了一眼那盞小小的油燈,沒有說話,隻顧走上前去幫他把棉袍穿好。
四郎去拉她的手,“我不累,不要太擔心。芙姐你晚上做那些繡活也要注意休息,會熬壞眼睛。”
楊芙被他拉著坐下,打量著這間四麵透風的破屋,歎了口氣。
四郎最聽不得她這幽幽怨怨的歎氣,趕緊說道:“這小院雖破,隻需每月五百文。我替人抄書,一本可得三百文,既不用在鋪子守著,又不用風吹日曬,何嚐不是一個好活計?”
楊芙看到他眼底的血絲,一下子反應過來:“抄書需要久坐,既熬精神又壞眼睛。你當時傷的那樣重,大夫囑咐之後也不能勞心耗神……”
屋內地上不甚平整,桌腳也少了一塊,四郎左手按住有點搖晃的桌子,右手夾湯餅,“身體好多了,放心吧。不過我琢磨,我們應該換個更好地地方住,買一個屬於自己的院子。”
楊芙這輩子從未想過買房:“可我們哪裏來這樣多錢?你抄書和我賣繡品的錢加起來,再刨去日常花費,沒幾年攢不下來吧!”
四郎眯了眯眼,把昨晚睡前腦中的盤算說給她聽:“抄書和賣繡品,一月能得約五貫。租院子和日常花費,兩貫也便夠了,每月還剩餘三貫。”
楊芙比出五根手指,“每月三貫,十月才得三十貫。前日我去茶市街的布行送繡品,聽那夥計說起,茶市街一處四間房的院子,便要五十貫嘞。”
四郎繼續吃了口湯餅,笑道:“所以要多賺點錢,最好端午就離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