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太陽最烈,幸好有微風,吹散了許燥熱。
江南獨有的垂枝柳,生長在驛館一帶水池邊,細長鬱蔥的小枝,成綹成縷交錯廝磨,泛起水麵圈圈漣漪。
垂柳沙沙摩挲聲,水麵波紋蕩漾聲,映襯著驛館內仍在進行的談話。
“既入周府,與我再無瓜葛。她們去留與否,合該你決定。”歌瑾堯琥珀色的眸盛滿溫柔,將主動權交給周書落。
“小姐,奴婢和周府簽下身契,無論如何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我與竹歡兩位姐姐感情親厚,小姐別轟我走。”
沉歡欠身,懇切求情,順帶拉了把旁邊沒有動作的緒歡。
緒歡無奈,卻隻是微微屈膝,垂下的頭發遮住了其神情。
周書落自重生來,最喜察言觀色:“沉歡便罷。這位緒歡姑娘,臣女恕難從命。”
“緣何?她行毒擅醫,對你有用。”歌瑾堯講明緒歡的擅長之處,以期周書落回心轉意。
周書落理由是不愛熱鬧:“臣女不喜身邊人過多,三個丫環足矣。”
歌瑾堯了然,轉而問起自己關心日久的事情:“如此,我不勉強。你那日的傷,是我不慎。”
“攝政王殿下?臣女不明白。”周書落滿目疑惑。
“秦雲粥來驛館,除卻疫病一事,還為奉還樣東西。”
看周書落雲裏霧裏的神情,歌瑾堯拿出根雪白通透的長雲箭,正是軍營傷到周書落的那支。
“攝政王殿下,我不是有意闖入軍營。是有人設計引誘臣女!”周書落杏眸微睜,秦雲粥真是熱心腸,路見不平還拾金不昧、物歸原主起來了,焦急解釋。
私闖軍營乃是大罪,於護國公府是羞恥,於她自己是私德虧損,周書落不願意再踏入前世境地, 萬分警惕。
“我都知道。你不必草木皆兵,我隻是擔心你的傷勢。”周書落如此緊張發抖,歌瑾堯露出懊惱,耐心寬慰。
“秦世子醫道高明,臣女無礙。”周書落聽歌瑾堯沒有責怪計較,反倒如此溫和,略微安心。
歌瑾堯站起來,帶過一片黑影,已然來到周書落身前:“那便好。聽聞周小姐登門,來謝本殿搭救之恩。卻兩手空空?”
攝政王悠然目光雖然隻在手上飄忽片刻,周書落還是尷尬地垂下眼眸,一時無言。
“殿下,膳食已經預備好。”息辭門外走進來。
“本殿不喜一人獨食,平日都是護國公陪本殿。”歌瑾堯好看的眼中,清晰的映著周書落,“今日你父親不在,周小姐陪我用膳,當做謝禮。可好?”
周書落本來心虛,忙不迭答應:“臣女自然應允。”
“嗬,傳膳。”歌瑾堯喉嚨裏溢出好聽的笑聲,聞者心醉神迷。
小廚陸續端著幾品菜肴進來,並沒有過於鋪張,都是江南特色——
百合馬蹄羹、鮮蘑芹菜、蟹黃魚圓、清香鳳尾蝦、冰糖蜜汁藕、荔枝漿水,色味俱全,精致可口。
周書落沒有拘禮,何況這些菜都是她素日愛吃的;毫不猶豫落座,夾起塊糯米藕,顧著禮儀隻小口,津津有味。
房內息辭等人都悉數退下,獨留兩人相對而坐,安靜用膳,知禮之人咀嚼聲甚細,隻有器皿碰撞的輕微聲響。
周書落一味心思在吃食上,歌瑾堯卻是無聲淺淡地笑,多注意周書落哪個下筷最多,甜食、肉類頗合她胃口,那道鮮菇芹菜生意慘淡。
歌瑾堯夾起塊糯米藕,淺嚐輒止:嗯,果然很甜。
“息辭大人,還有六品菜。您看?”廚娘提著一個食盒詢問息辭。
窗子外,看著歲月靜好的畫麵,息辭很是為殿下欣慰,轉頭望向食盒:“好生熱著,殿下晚膳要用。記著,必得仔細看顧這食盒裏的菜。”
其實,息辭有個問題,迷霧似的縈繞心頭——殿下為何不挑明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