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涼看看紋身圖紙,又看了看眼前的年輕小夥。“你確定要紋一隻狗在胸口?這個大麵積紋身,可能會影響到你以後的... ...床上生活,建議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陳涼說的,是實話。
這世上,估計沒幾個女人能忍受老公胸口紋著一隻大黑狗頭。那狗要是威武霸氣,也就算了,偏偏還是隻臊眉耷眼的老齡母狗。“我確定。”小夥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拿出一摞鈔票。紅色的票子,整整齊齊擺在桌麵,幾乎摞成一座小山。“這是十萬,我要做您最拿手的陰陽刺青。我希望妞妞的魂魄永遠留在我身邊,一輩子陪著我!”沒有任何商人會拒絕送上門的十萬元,經營陰陽刺青店的陳涼,也是一樣。小夥子脫掉上衣,平躺在紋身工作台上。陳涼手裏的鑷子夾起一團酒精棉,擦著他瘦弱的身體。酒精蒸發,似乎將小夥體內全部熱量都帶走了,他冷的打了個寒顫。“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背一隻陰靈在身上,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的。”陳涼慢悠悠的整理刺青工具。做陰陽刺青,可不能用機械紋身槍,那得是拿著白骨磨成的針,用陰料做染料,一針一針將圖案刺入體內。白骨針在聚光燈下閃著森寒光芒,小夥明顯有些害怕,猶豫之後,卻還是咬緊牙關閉上眼,讓陳涼開始紋刺。
看著小夥的模樣,陳涼笑笑,打開了竹筒做的染料罐。罐子打開的刹那間,一聲稚氣的狗叫溢出,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惡寒。整間屋的溫度驟然下降不少,但是這一次,小夥並沒覺得不適,他漸漸放鬆,連紋身的刺痛都感覺不到了。他躺在紋身台上,手臂微微彎曲,似乎懷裏正抱著一隻小奶狗... ...林平第一次見到小狗,是他初二那年暑假。那一天,林平哭著蹲在狹窄的廁所裏,他麵前放著一個染血的大塑料盆,盆子裏浸泡著幾條惡心的染血內褲。搓洗著經血,林平心裏難受的不行。耳朵裏,卻還充斥著母親的辱罵。“廢物,說過多少次,你姐來事兒的時候你得給她換衛生巾,你怎麼就記不住?”“這麼多血,連床單床墊上都是,你抓緊時間洗,洗完了給你姐擦擦身子!”林平鼻子一酸,淚珠又滾下來。母親狠狠的走過來,一根手指頭戳在林平後腦勺上:“沒聽見嗎?你耳朵聾了!快點弄,弄完了去伺候你姐!”林平的姐姐,林鳳花,是個傻子。一個連月事都無法自己處理的傻子。母親生林鳳花的時候,因為經濟條件不好,沒錢去醫院,就在自己家炕頭上生產。誰知初次生產沒經驗,林鳳花的腦袋卡在產道裏太長時間,她雖然沒死,卻成了傻子。
林平的出生,某種意義上也是托了姐姐的福。在當年計劃生育的政策下,林鳳花要是個正常人,就沒有林平了。然而,身為健全的弟弟,林平卻沒得到半點偏愛。父母所有耐心和愛心,都給了殘疾的林鳳花。這點不難理解,林平父母並非重男輕女的壞人,他們心裏也很愧疚,當年若是在醫院生產,說不定女兒就是健康人了。所以,林鳳花的一切要求,父母都會盡全力滿足。林平呢,什麼都得不到。他平常聽到的最多一句話就是:等你長大了,要好好照顧姐姐。
事實上,林平從小就開始照顧林鳳花。從四五歲起,他就要負責給姐姐喂飯,哄姐姐開心。有時候姐姐做錯了事,父母還會怪到林平頭上。年幼的林平委屈到哭泣,也隻會得到一句:“你姐姐有病,你讓讓她怎麼了?”這句話像一座大山,壓的林平喘不過氣。
升入初中的那年,父母辭職下海經商,工作越來越忙,越來越顧不上照顧林鳳花。父母曾動過找保姆的念頭,可是把癡傻的女兒交給保姆,他們始終不放心。最終,照顧林鳳花的責任落在林平頭上,他甚至要處理林鳳花的婚事。那天,林平在院子裏晾曬姐姐的內褲,被一院子的小夥伴嘲笑的無地自容。他再也受不了了,衝出家門,在街角的垃圾桶後,林平看到了流浪狗妞妞。那時候的妞妞不過巴掌大點,她軟弱無助的樣子像極了林平。深夜,父母終於找回了林平。和林平一起回家的,還有小狗妞妞。她,正式成為林平的寵物,林平給了她一個家,她也回報給林平一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