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坐在火堆旁,身體漸漸暖了起來。
這種感覺真好啊!
暖暖的,熱烘烘的。
在孤鬆苑那一年,她隻覺得冷。
冷得透骨。
剛住進孤鬆苑的時候,是深秋,日子還算好過。
每天給他們送飯的是一個又聾又啞的嬤嬤。
雖然每頓都是窩頭、鹹菜,但至少一日三餐,不曾少過,雖然難吃,卻可果腹 。
她和傅雲淮都是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嬌養長大的,當時吃那些窩頭、鹹菜,隻覺得難以下咽,難吃得很。
洛蘅以為,他們在孤鬆苑的日子也就是這樣了。
卻沒想到,剛開始能吃上三頓窩頭、鹹菜的日子,將是他們最好過的時候。
孤鬆苑裏,除了一床被子,一個茶壺,一個茶碗,便什麼都沒有了。
她用頭上的簪子、耳環、手鐲,跟啞嬤嬤比劃了半天,換了一口鍋、一小袋米和一個火折子。
井裏的水太涼了。
她想喝點熱水。
後來,她手裏什麼都沒有了。
冬天來了。
沒有柴。
她把院子裏但凡能燒的東西都燒了取暖。
可她還是覺得冷,每天,她的雙腳都仿佛踩在千年寒冰上,通身冰涼。
每天晚上,她都和傅雲淮擠在一個被窩裏,傅雲淮緊緊地摟著她。
無關情愛欲念,就是太冷了。
每晚,她都在被子裏凍得發抖,在傅雲淮的身上,她依然感覺不到半分溫暖。
總算熬過了那個冬天。
然後,春天來了。
萬物複蘇。
她以為日子會好過些。
啞嬤嬤每天卻開始隻給他們送一頓飯。
有時,兩三天才送一頓飯。
她用傅雲淮身上的唯一一塊玉佩,想跟啞嬤嬤換點種子。
她想在院子裏種點東西,能吃的東西就好,無論什麼。
不然,他們可能會被餓死在這裏。
啞嬤嬤給他們拿了一些紅薯。
她在院子裏種了一些紅薯。
也多虧了這種紅薯,她和傅雲淮才沒有餓死。
後來,夏天來了。
孤鬆苑依然很冷,終日見不到陽光。
就是在那個酷暑,洛蘅依然覺得很冷。
縱然她額上流著汗,骨子裏卻還是透著冰涼。
那個夏天,啞嬤嬤送來的東西,幾乎都是餿的,沒有幾次是能吃的。
然後,她開始搜腸刮肚的,在院子裏找吃的,一切可以入嘴的、可以吃的東西。
她熟悉那院子裏的一草一木,甚至每塊石頭下麵她都翻過了。
餓——
在孤鬆苑,她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應該就是她抓的那兩隻鳥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鳥。
那兩隻鳥在鬆樹上做了一個窩。
洛蘅太餓了。
就用頭發做了套子,放在鳥窩裏,抓到了那兩隻鳥,連那窩鳥蛋都沒有放過。
她用火將鳥烤了。
好像並沒有完全烤熟,她吃的時候,肉裏還帶著血絲。
她把最好的胸脯肉吃了,剩下的頭、脖子、骨頭,給了傅雲淮。
那幾個鳥蛋,她也本打算要吃的。
她用水把鳥蛋煮熟了,興衝衝地滿懷期待地打開,卻發現裏麵是已經成了形的小鳥。
突然想到自己那個在斷情崖下流掉的未成形的孩子,洛蘅眼睛一痛,眼淚如泉水般便湧了出來。
他把鳥蛋全數推給了傅雲淮,什麼都沒有說。
傅雲淮也什麼都沒問。
把那些鳥蛋盡數吃了。
雖然低著頭,她卻能感覺得到傅雲淮眼裏的悲戚和悔恨。
孩子的事,她一直沒對傅雲淮說過。
傅雲淮也從來沒提起過。
就仿佛那個孩子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