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白日裏本就烏雲密布的天空,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
江微蕊一個人待在客房發呆,一盞油燈籠著她,在臉上拓下一片濃密睫毛倒影。這裏的環境比不得王府別院,沒有貼心丫鬟,也沒有跑腿小廝,這讓本想洗個澡的江微蕊隻能委屈自己端了盆熱水泡腳。
陸知遠不知去哪兒鬼混了,他這人本就不正經,這回遇上更不正經的諫雲禮,便是把錢塘縣的天捅出個窟窿,她也並不覺得意外。
男人啊,心思最是難猜。
‘嘟嘟嘟’
陡然響起的敲門聲把江微蕊嚇了一跳,她匆忙起身,慌慌張張地套上鞋履,濺了一地水,做賊心虛地打開了門。
“你竟還知曉回...你是?”
“阿彌陀佛,小僧依住持之命,特來給施主送齋菜。”
來人是個小胖子,頭頂戒疤看著剛剃不久,笑眯眯的像是走出畫像的彌勒佛,江微蕊接過餐盤道了聲謝便想關門,彌留之際還是沒忍住,試探性問道:“小和尚,你可知豫王去了哪兒?”
“阿彌陀佛,據說幾位貴客邀豫王去了山下飲酒。”
江微蕊冷哼一聲,這破寺廟看來也並不嚴謹,嘴上說著佛門重地禁酒肉禁女色,還不是讓她這一介女流留下過夜了,這般做了竟還容不下王爺帶幾人飲酒作樂?江微蕊太信,送走合上後她盯著一桌子素菜發呆,覺得內裏蹊蹺甚多。
難不成這幾人去喝花酒了?
前世她那手帕交曾喜歡過諫雲禮,特意打聽過這人的生平事跡,據說出生江南道門,精通周易尤擅像麵,常能據人麵相就能說出八九分脾性,但最離譜的,據說這人好男風,結交的達官貴人也多是容貌俊朗愛好風雅之輩。
前世沒聽說陸知遠與諫雲禮有甚來往,她突然害怕兩人就此深交起來。
江微蕊推開半扇窗透風,她不喜吃素,平日裏不沾油腥更是難以下飯,勉為其難喝了幾口冬瓜湯後便再無胃口。
她將餐盤放到窗台上,一會兒就引來一陣飛蟲。
夏日小蟲特有的啾鳴聲湧入客房,讓原本清冷的山間小院生出一股煙火氣,她出自蜀川,尋常蚊蟲根本不怕,它們也不敢近她身。
江微蕊半倚在床頭,隨手拿了本冊子翻開,入眼的淨是晦澀難懂的佛門奧語。她喜歡看話本子,那些活生生的,長在市井間的故事,可惜這地沒有,隻有枯燥至極的佛經,江微蕊隻看了兩眼便覺得眼皮子打架,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極遠處有木魚聲傳來,梆梆梆的好似催眠,江微蕊徹底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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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竟聽到耳邊有人聲傳來。
“頭兒,這小娘皮當真值一千兩黃金?!”
“廢話!你個傻大個,方才沒瞧見她模樣麼,就這姿色,賣給建鄴城的那些老色鬼別說一千兩,就是傾家蕩產也多的是人樂意。”
“都少說幾句。”領頭那人一身黑裝,隻露出下巴處一小節花白胡須:“這女人身份不一般,切不可像往常那樣隨意處置。”
“是。”二人毫無怨言,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模樣。
“老四呢,讓他盯著廟裏那幾個老和尚,人又跑哪去了!”
“沒見著啊。”大高個扛起麻皮袋,悶聲道:“今晚為忙這活飯都沒吃,許是他覺得肚子餓便溜去廚房找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