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該死不該死!該死的人自有警察廳和巡捕房處理,用得著他多管閑事?”許安達喘著粗氣,表情惱火,“我們許家的臉麵都被這個孽障給丟進了!我到了地底下,都沒臉跟祖宗交代。”

“爸,你又來了。”許紹洋嗔怪道,“現在上海局勢這麼複雜,你也是個讀過書的開明人,大哥現在所處的位置有多重要,你難道不清楚?一旦他被日本人拉攏了,將會影響整個上海的局勢。”

“他敢!”許安達瞪著眼睛,“做了青幫的當家人也就罷了,要真是做了漢奸走狗,我許安達拚了這條老命,也得清理了門戶!”

“所以啊,你退退讓一步,別再對大哥處處緊逼了。”

“你去找過他了?”許安達很快反應過來。

許紹洋點了點頭,“找過了,大哥態度很明了,應該不會跟日本人牽扯上關係。”

盡管這樣,許安達態度還是冷冷的,一副別人欠了錢的模樣。

他許安達在上海灘那也是有名的華商實業家,卻偏偏有個卷進了幫派鬥爭的兒子。這些年,許家沒少遭受流言蜚語。

隻要想到這兒,許安達就覺得臉麵無光,氣憤不已。

可恨這小子翅膀長硬了,根本動他不得。

譚宅。

從堂口回到家,已經是夜裏了,看到七月的房間還亮著燈,譚肇站在外麵敲了敲門,“七月,還沒睡?”推門進來後,才看到七月坐在床邊,手上捧著七八寸的相框,低著頭,不停的摩挲著。

“時間不早了,怎麼不睡?”譚肇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她走過來。

近了,才發現她手上的相框是全家福。

黑白的照片裏,她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站在中間,旁邊分別是她的父親唐益還有哥哥唐彥。

那樣明朗而燦爛的笑容,隔著相框的玻璃,幾乎都能灼傷男人的眼睛。

譚肇從她的手裏抽走相框,反手扣在床頭的矮櫃上麵,攬過她瘦弱的肩膀,“時間不早了,小女孩家的,別熬夜。”

“我想我爸爸,想我哥哥了……”七月的腦袋貼在男人的胸膛之間,聲音輕輕的,像春天裏飄在半空中的柳絮。

“七月,過去的事情,別在想了,你還有我。”

心尖兒一縮,譚肇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頂,“隻要有我在,不管上海多亂,都沒有人敢欺負你。”

七月小小的身子往他的懷裏拱了拱,伸出細長的藕臂抱著他,聲音喃喃的,“阿肇哥哥,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受傷,不要離開我…我會每天都為你祈禱的。”

“小七月~”譚肇微微一笑,捋著她的發絲,嗓音低沉而動人,“放心吧,我還要照顧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別亂說…”聽他說到不吉利的字眼,七月急忙抬起小手去捂住他的嘴。

燈光下,男人笑容更甚,眉頭幾乎都擰成了淺淺的溝壑。

“阿肇哥哥,我爸爸的忌日要到了,周末我想去一趟靈山墓園。”七月摸索到他的大手,抓著他的手腕,“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如果爸爸知道有你照顧我,他一定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