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於是向身側退了半步,倚靠在方桌的一邊上,她呼吸稍有些急促,無處安放的手搭在桌子的一側,一時間,手心裏沁出的汗被棕黃色的木料吸附了不少。
心裏穩當了些,於是旋過身子,立在方桌的另一側,手覆在桌角。
她的麵容看上去一派冷靜。
甘六心裏頭正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因為唐笙的突然抽身,而直接對上七爺的漆黑的眸子。
徐秉清幽深的瞳仁裏看不出情緒,即便是方才做了什麼引人歧義的舉動,甘六瞧了卻隻覺得像是自個兒冒昧唐突了人家姑娘。
“七爺?這個……”甘六在兩個神情自然的人身上轉了一圈,尷尬撓著頭皮笑道:“沒想到七爺有客在,是甘六冒昧打攪了。”
甘六嘴笨,這話說的又不明不白,無故多了綺麗的意味。
唐笙輕輕咳嗽了一聲,按著桌角的手心蜷在了一起,知道這人來找徐秉清是有事要談,她不該多做打擾。
方才隨著後堂的夥計過來,隻是覺得無論如何都該告知徐秉清一聲。況且回去時候還需要用到他的那塊琺琅懷表。現下,已經見過,自然沒有必要留在這兒。
不待徐秉清開口,唐笙便側頭講:“徐先生,既然這位先生找你有事,我便不打擾了,你們談。”
徐秉清站起身子,製止道:“唐姑娘,西安城的世道不怎麼太平,不如先在徐宅歇腳,再作打算。”
唐笙抬手係上大衣領口處的扣子,指尖停留在衣領處,動作是猶疑的,話裏卻是生硬的味道:“不必了,我包裏有些錢,住在旅館就行。”
甘六撇了撇眉毛,往唐笙身上兜了一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唐笙下意識去緊了緊身後的背包,手卻摸了個空。
糟糕透了。
之前精神高度緊張,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帶來的背包已經遺失了。
如果記憶不出錯,從臥龍寺離開,她的背包應該在司梨亭叫來的黃包車上。
唐笙垂下手,模樣有些頹然,“落在包車上了。”
徐秉清替她解圍,“李伯在車行裏認識些人,我知會他盡快去打探,唐姑娘可以先留在徐宅裏等消息。”
甘六這才這才大大方方去看這姑娘,她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秀氣的臉龐上一片鬱色,眼眸更顯得烏黑異常。
甘六有些不明白,這姑娘躊躇個什麼勁兒。
七爺這樣的人物,在西安城裏,誰不是上趕子巴著,這樣不識好歹的倒是頭一回見著。
說她是姑娘家的矜持吧,她又周身的時髦打扮,不似尋常守舊的女兒家。不論怎麼說道,七爺既邀她去徐家,那這姑娘就定不是西安的本地人。
正糾結著,便聽那姑娘道:“好”。
唐笙想先這樣吧,一味拒絕便是不識好歹了。何況徐秉清做事持重,言行舉止絕對沒有半分僭越。這份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令唐笙心生感激。
畢竟他隻是見證了這時空折疊的景象罷了,本不該為這事負任何責任,再次回到民國二十一年,也是唐笙自己的決定。但是徐秉清卻給了她最為穩妥的選擇,這樣溫雅的男子,將一切做的恰到好處的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