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餓得狠了,那碗餛飩出奇的鮮香,薄薄的香油在鋪開在湯汁的上方,她吞咽的極快,一會兒就大半碗見底了。小意將碗筷收拾出去,唐笙便慢吞吞地挪回到床邊。
窗外夜色涼薄,雨聲漸漸停歇了,伴隨著窗木陣陣作響,有時候她會覺得那風夾雜著土腥味從縫隙裏鑽進來。唐笙一手墊在後腦,另一手捂住唇畔,閉著眼躺在床榻上,大腦還是困乏的,有時候把思緒抽離開,便忘了呼吸,再呼吸時候,便已經有了斷斷續續抽噎的意味。
她卻並不想就此睡去,她聽見屋外廊下似乎有人低聲詢問,那嗓音壓的很低,低的聽不大清晰。
緊接著小意清脆的聲音便道:“唐姑娘已經睡下了。”
唐笙幾乎可以斷定屋外的是徐秉清,她墊在腦後的手陷進頭發裏,聽見細碎的腳步聲遠去,便以為徐秉清已經離開了。
心中一鬆,又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徐秉清推門進來,似乎是覺得不妥,本該闔門的手微微一頓,又見外麵的風登時仿佛發現了個新口子,一擁而進,連矮凳上鋪著的絨布都被掀起來,怕她凍著,這才將門關上。
風被堵在外頭,晃得一陣響,徐秉清瞧銀碳爐子地上也捂了兩個,應該是時時添著火的。他又下意識向床榻上看去,見床鋪上的人兒平躺著,那紅木床大得很,小意怕她冷著,又鋪了厚厚的幾層,倒顯得她整個人嬌小得近乎要整個兒陷進去。
閉著的眼的唐笙大概意料到,徐秉清進來的時候是沒打算闔門的,他比誰都要顧及著禮數,如非必要,是不可能夜了還進一個女性的屋門。
所以她索性假寐,要是徐秉清知道自己還醒著,定然會十分尷尬。
細碎的鏈條在空氣中發出細碎的金屬響聲,徐秉清將懷表放在唐笙的枕邊,上次的鏈條被唐笙扯斷,他又穿了條新的銀質鏈條,給重新穿好。
唐笙烏發鋪陳在腦後,一隻手背半掩著雙唇,便也順勢遮蓋了下半張的臉。
徐秉清俯身將懷表放下後,看到她指隙遮掩中隱隱露出白皙的臉龐,長睫軟軟地垂落在眼瞼上,顯得極其乖巧。
徐秉清扶在紅木床頭的手緊了緊,竟鬼使神差的將她裸露在外的手腕攥住,放回錦被裏。
唐笙倏然睜開眼,嗓音有些沙啞,“徐先生,這一次離別,或許就是永別。”
她將錦被掀開了一半,坐起來,裏麵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淺藍色的絲絨套衫,領口微敞開,露出一大段雪白的頸子。
徐秉清挺直身子的動作停了停,手掌這才從緞麵上拿開,麵色露出些許窘迫來。
緊接著,他清貴的眉宇便凝著一抹憂慮,唇角動了凍,像是做了一項極大的決定,他講:“唐姑娘,冒昧地問一句,你是自哪個時間來到這裏的?”
唐笙抬眸看了他垂下的眼瞼,心裏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她一時不知道怎麼作答,便見徐秉清忽然轉過身去。
透過窗子映襯著疏星寥寥的光,背對著她的清雅男子蝶骨微微凸起,身形伶仃而單薄。甚至還沒等到一個答案,他的指節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變得灰白,然後慘然一笑,他講:“唐姑娘,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