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懷表的寶藍色的指針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
唐笙隻開了小廳裏的燈,細細密密的燈光籠罩投灑下來,暈開的泛黃的光色讓人覺得莫名心安。
房間裏幾日沒住人,細小的塵灰在空氣中浮動,肉眼察覺不到。
唐笙將懷表貼身放好,掛鍾隱約敲了六下,外頭的微白的天色還不能透進來。她刻意在徐宅裏小睡過後、於黎明前回到研景軒,就是為了不引人注目。
冬季夜長,天光的暗色還未完全消散。唐笙開始認真翻閱那本《懷表的格》,指腹一頁頁劃過去,才開始覺得啼笑皆非,原來這本書並非是修理懷表的詳刊,而是一個懷表傳入中國的曆程。
這本書將她的思緒帶進民國,那往前近百年的曆史裏,這個國家不僅僅會有硝煙、戰火,還有向新文明更迭的扭結。
從她向徐秉清開口要一個答案的時候,唐笙便知道,她將自己放置在何等境地裏。她甚至已經做好放下這裏一切的準備,甚至於完完全全告別這個時代。
唐笙知道這個打算或許對很多人不公平,作為一個人存在在這個社會裏,會有各種各樣的紐帶聯係,所以沒有能完完全全的脫離這個社會。
可是如果通過這塊琺琅懷表,回到民國,就意味著唐笙這個人將於2018年消失。
醫學上判定死亡,指一個人停止一切生理活動,而法律上判定死亡,還有第二重概念,則意味著失蹤滿四年後,即可裁定為死亡。
離開這個時代,對與她有關的人來講,自己同死亡也沒有什麼差別。
她向來不是敢愛敢恨的。
可是這一次,固執的連自己都出乎意料,不知道是青娘的那番話,讓她感到介懷,抑或是因為在這個時代少有的歸屬感讓她隱隱覺得厭倦,想要換一種活法,更或者是愛?
她有些迷茫,與徐秉清之間的感情,說簡單也簡單,但是她總是不敢肯定。這一次也一樣,選擇將選擇權交於對方的手裏。
二樓窗子透出些亮堂來,外街裏有掃地工人兢兢業業地打掃,掃帚揮動,被柏油路摩擦出‘沙沙’的聲響。這個時候,公車發車的多了,車聲也毫不避諱的傳進懷郴巷來,今日或許是個好天氣。
唐笙很清楚,這個選擇一做,就意味著她將告別許多人。
倘若那是個和平的時代,也便罷了,畢竟她並不依賴沉迷於現代的電子產品,不會有太多的不適感。可是民國二十一年往後,那其中的辛酸不言而喻,從小隻在爺奶口中聽過的歲月,竟然要被自己再經曆一次。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唐笙推開臥室的窗子,看了一眼懷郴巷裏巷,雖然這裏仿舊,但是周遭卻隱隱包圍著不知名的光,一點點滲透進來,恐怕即便是深夜,也不會完完全全暗下來。
唐笙把手中的書放進櫃子裏,將充了一般電的手機裝進黑色的手提包裏,推開二樓的窗子,結果發現下麵僅有一條管道,二樓的高度說高不高。
唐笙聽見對麵裝裱鋪的卷閘門傳來聲響,來不及多想,便從窗內翻身到屋外去,將手中的包率先扔下去,一手扣著牆縫,踩著那條管道到右邊偏低一點的位置,跳下來,落腳點剛好是隔壁的店鋪,因為兩邊都有木板還有雜物隔開,反而形成了視線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