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那少年收回了手,大抵是不想跟她掙那紙上的畫了,滿意地將那塊畫了花兒的破紙揣進另一邊的兜裏。
不遠處有人踩著小碎步過來,一把攬過她的肩頭,“好賴分不清的小娃娃,你和這個賊骨頭待到一塊兒沒的學壞了,你母親喚你過去呢。”
原來是方才在宴席上的香姨娘。
徐虞雪見她柳眉倒豎、漂亮的臉龐上香汗淋漓,不由懼怕,聲音軟糯地道了一句:“三嬸嬸。”
那女人聞言一愣,隨即一喜。她雖沒被徐奧德扶了正,可是在這孩童的眼裏卻儼然是徐家三房的當家女主子了。其實徐虞雪隻是年紀小,在她的腦袋瓜裏,隻要是三叔叔宅院裏出現的女人,全是三嬸嬸。即便今天陪宴的是徐奧德的另外兩個姨太,她也會這麼叫。
但是對於尤香來說,即便是被徐虞雪這個小丫頭認可,她也是興高采烈。
她看向徐秉清,眼裏閃著團火焰,分明是挑釁,但是她所期待的痛苦神色卻沒能在少年的臉龐上出現,甚至於這個少年似乎無論什麼樣的情況下都是那樣有禮貌。
徐秉清微微頷首:“尤姨娘。”
尤香冷哼一聲,隻因為老爺曾經稱自己娉婷婉轉間,暗香浮動,名字裏又帶了個‘香’,比著那香妃的例子,三房的內宅裏誰不巴著自己,叫自己一生香姨娘,隻有徐秉清這個害人不淺的東西不懂禮數。
尤香不屑,瞥見少年左手碗裏剩下的一點兒白湯,笑出了聲,“果然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窩在這兒吃這種狗食。”
尤香極盡諷刺,對方卻完全不招架。
徐虞雪眼睜睜看著少年沉默不語地離開了他們眼前,他的腿可能是抽筋了,每一步走的都很艱難,趿拉著腿,和頎長的身形很不搭調,甚至有些滑稽。可是徐虞雪卻笑不出來,那動作再滑稽,背影卻始終是筆挺的。
那一幕她記了整整九年。
記憶中的少年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安安靜靜的,連鼻梁都是細瘦高挺的。
“清哥哥,你在這裏陪著我好不好?就這一次,以後,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虞雪也會試著去長大。”
徐秉清點了點頭。
記憶中的少年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安安靜靜的,連鼻梁都是細瘦高挺的。
徐虞雪蒙上被子,將整張臉都蓋住,才敢將眼淚流下來。
她原先不曉得為何清哥哥為何喜歡畫牡丹,後來聽徐家三房的老人們講了才知道,那牡丹花,是清哥哥的母親最喜歡的花兒。她曾經說:‘世人皆稱頌垂蘭芙蓉的高潔,雍容華貴的牡丹卻隱約帶了些俗媚的意味,可我倒不這麼認為,蘭蓮雖品性高雅卻孤絕的很,牡丹固然招搖,卻也有絕豔傾城的真本事,夠痛快。’
她要做像牡丹那樣明媚如斯的女子,也就是這番在讀書人眼裏看起來歪七八糟的言論,卻讓三叔叔一見傾心。
兩人結為夫妻,還生下了長子徐修仁,本以為徐秉清會是徐家三房第二個孩子,可是徐秉清的母親也在誕子的途中,難產而死。徐奧德將這一切的錯誤都歸結到那個才來到世上的嬰孩身上,讓他從小到大盡遭白眼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