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在雪巔上瀉下一抹金,他們重新出發。

彼時九洲遍地流火,民不聊生,凶獸肆虐,天神降世卻視凡命如草芥,無論人、獸,隻要有廝殺的地方,便血流成河。

紛亂從大地延續到海灣,洪水卷著崖底的鬆石爛土接連崩塌,填出陸地以孕育新的戰場。

在這期間他長大了許多,身體拔高成大人的樣子,輕鬆與阿父比肩,也變得越來越厲害,像是一座寶庫,被開發出無限的能量。

素君總逗他:“小啞巴看著弱,沒想到挺厲害的嘛!”

他不屑地笑,猩紅流淌在腳下,心頭盡是沸騰的火。

阿父同他說,死亡是冰冷的。

他不覺得。

死亡明明是絢爛的,每一滴自他掌心流過的血都有不同溫度。

他變得更沉默,並開始厭倦這群明明各有目的卻偏要綁在一條繩上的人。

尤其是百樓。

百樓帶著他們像是救苦救難的誌願兵,一路隻要遇到不平,便會施以援手,漸漸的在九洲闖出名堂,各地妖獸紛紛慕名而來,百樓一概來者不拒,收於麾下。

那群後來的妖獸,它們就像在茫茫大海上終於尋到了一座燈塔般簇擁著他。

“萬妖之王!”

他儼然成了一尊受景仰的神袛,從他們一行人中脫穎而出。

可阿父明明和他做的一樣多,它們卻看不到。

甚至連弱小的人類也愛戴百樓,懼怕他阿父,就因為阿父總是冷著一張臉嗎?

不公!

於是他常常挑釁百樓,趁一些交戰的時機公報‘私’仇。

百樓對此不以為然,笑稱他是一把利刃。

從前在大澤他的刃上有鞘封著,不見冷鐵的寒光,而今刀頭舔血破開萬裏長河,他滿身戾氣,誰也招惹他不得。

這些幼稚的行徑被阿父看穿。

“澋兒!”阿父把他叫到跟前。

自從離開那個有樹的曠野後,阿父就像步入了一段急劇衰老的曆程,人越來越孤冷,與他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不可不敬重百樓伯伯!”

他不明白。

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的孩子,很多事情不用旁人說自然而然就領會了,思考的更多藏起來的情緒也更多,他以為阿父會站在自己這邊。

“阿父,可你也做了很多......”

“夠了!”阿父喝住他,神色似有失望,看他良久後,歎了口氣。

蒼穹在身後延展出一大片灰蒙蒙的布。

“贖罪,怎可做功德論......”

他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什麼贖罪?他們為什麼要贖罪?

那日在大澤,阿父對百樓說有大劫將至,讓他不要為了一己私欲連累蒼生,莫非是贖百樓犯下的罪麼?

阿父閉口不再提,無論他如何追問,都不多吐露一個字,也不允許他再頂撞百樓。

他對百樓的厭惡,因此變的更多了。

時間飛快的看不到影子,妖族隊伍越來越壯大,消息傳到九重天,神族開始忌憚百樓的號召力,頻頻聚集火力與它們針鋒相對。

在赤水,神族向他們發起猛攻,百樓帶著他們輾轉至昆侖,接著,就發生了那件他永生難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