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玄春將手上的鏟子重重插到土裏，她低垂著頭，夜幕將她複雜的表情隱藏得嚴嚴實實。
她低聲說道：“當年我帶走的那具傀儡裏麵應該是沒有魂魄的。”因為那傀儡本身做出來就是為了給她自己用，所以傀儡一蘊養成功，那隻臨時塞進去的鬼魂就被吳明非拉出來了。
隻是她當時腦域受損，又癡又傻，根本不知道手裏抱著的娃娃是給她安置魂魄的工具。
而那具傀儡本身也不是正常的嬰兒，單看表情比她還要呆滯，哪怕被她扔在一邊都沒有人想要帶走收養。
兩人便這麼沒有目的地的到處亂走，甚至陰差陽錯地上了去凡間的船。
本來的結局應該是漂泊幾年後她壽命到頭暴屍荒野，而那傀儡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腐朽。
但是沒想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不哭不笑，木然無神的孩子忽然變得活潑了起來，甚至小小年紀就承擔起了照顧母親的責任。
當時的路玄春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現在的她明白，這是因為她的寶寶來了。
路玄春不由得回想起寶寶小時候的模樣，她乖乖巧巧的，軟軟的身子倚靠在她的身上，抱著她的脖子叫她阿娘的樣子讓她內心不由變得十分柔軟，嘴角忍不住上挑。
她幼年就被父母拋棄，從沒感受過什麼父母之愛；好不容易有個師父，師徒間又沒什麼感情；想要找個道侶，道侶又背叛她了。在她強大的時候從來沒有一個人給過她一份獨屬於她的偏愛。沒想到這份偏愛竟然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得到了。
雖然她們過的顛簸了一些，但是回想起來竟覺得比當魔尊還要高興。
宋悅聽到阿娘說到傀儡中沒有靈魂這件事時心中忽然一個咯噔，那股惶恐堵在她的嗓子眼，讓她無法言語。
她不是阿娘的孩子，身體不是，靈魂也不是，宋悅有些驚慌地意識到這一點。
“阿娘，我，我不是……”她想要和她解釋，但是嗓子越來越堵，淚眼氤氳。
路玄春聽出了她話語中的顫抖，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
這笨姑娘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你是覺得因為身體是具傀儡，所以就覺得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嗎？還是覺得自己的靈魂是外來的所以覺得對不起我？”
阿娘知道了，知道她是個外來的靈魂。
宋悅點頭，有些害怕地偷偷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正好也在看她，眼神中並沒有一絲厭惡，也沒有任何責怪，有的隻是淡淡的笑意，好像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她鼻子一酸，哽咽道，“對，對不起……”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或許是為了這麼些年的隱瞞，又或許是因為她搶了她的傀儡身。
路玄春重重歎了一口氣，“你這樣我又怎麼能夠放心你一個人呢？”
她伸出手，一把攬過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悅側過身，伸手環住阿娘的肩膀，將頭靠在她身上，心中的堵塞就因為這一抱暢通了不少，阿娘身上似乎有源源不斷的安全感向她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