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不該為自己想嗎?
她也十六歲了,沒幾年好拖了,可駐軍的都是什麼地方?
都是邊塞苦寒不說,哪有什麼合適的人家?
就算有,他們如今一窮二白,張博謙不知何時才能出頭,人家又憑什麼求娶她!
張博謙答應鄒氏要照顧好她,就是這麼照顧的嗎?
“哥,駐軍的地方辛苦不說,若遇敵軍還有可能出亂子,若非實在沒辦法誰家會往那裏搬?你就不怕我出事?你答應娘要照顧我的,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張博謙臉一沉,“就是她把我們害得這麼慘,還有臉多事?我已然竭盡所能照顧你了,從頭做起哪有那麼容易?你若不滿意我的安排,隻管尋你的好門路,我絕不攔著!”
張瑤兒一摔筷子,捂著臉跑了。
兄妹還是頭一次吵架,張博謙呆坐了片刻,一把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掃到地上。
過去家裏富貴,他樂得寵著張瑤兒。
就算張瑤兒被寵出了小性子,他反而有些自傲,他張博謙的妹妹就該如此,誰讓他有能耐寵妹妹呢!
好像張瑤兒還給寧染臉色看來著,他那時也試著對寧染好,還給寧染買過兩回外麵的小擺件兒,寧染稀罕的不得了。
可沒幾日寧染就紅腫著眼含含糊糊跟他說,張瑤兒向她要,她舍不得給,張瑤兒就走路時一揮袖子把擺件兒碰到地上,摔了個稀碎,還笑著說這東西跟寧染沒緣分,強求不得。
他不耐煩給後宅女子斷案,不等寧染說完就打斷她,“瑤兒是有些小性兒,但心地不壞,她定不是故意的。她心直口快,有時說話不中聽,但性子耿直,沒有那些七扭八繞的心思,你隻要真心待她,她總不會不知好歹。說來也是我考慮不周,應該給瑤兒也帶一份兒的。”
寧染眼裏的光芒漸漸弱下去,小聲說了句“知道了”。
以後寧染待他不複從前的親熱,雖也客氣周到,但一層層的禮儀規矩疊下來,把兩個人都裝進了罩子裏。
他們如果真成了親,應該也會像兩個牽線木偶一樣,一板一眼演一輩子的相敬如賓。
後來寧染去了家廟,他那時也聽到了府裏的風聲,知道這是老夫人的主意,想讓寧染避開府裏的紛擾,在家廟拖到她必須成親的年紀。
那時不管是妻是妾,他總要收了寧染的,這是他的責任。
想到這些他就有些反感,寧染不是真的心悅他,隻是用盡心思嫁給他,為後半生尋個依靠。
這樣的女子哪有岑新玉明豔動人,生機滿滿,又對他情深義重,非他不可呢!
他又怎麼可能不為岑新玉心動呢!
是寧染先把真心藏了起來,又有何資格怪他鍾情別的女子!
或許,或許以寧染的身子,根本撐不到成親呢。
頭一次出現這種念頭的時候,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拚命把這念頭壓下去,告訴自己哪怕看在已故的姑父姑母麵上,也要待寧染好,即使寧染是那麼平庸柔弱的女子。
寧染大概也看出了他的勉強,從家廟回來對他更是冷淡,他們私下沒有說過一句話,即使外祖母有意撮合,寧染也是冷冷避開。
難道她成了郡主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看不起他這個丈夫了?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等寧染嫁進來,他一定要好好教教她,什麼是婦德,不然就這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以後也會家宅不寧。
然後,他跟寧染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不知為何,這段日子他倒是越來越想到寧染。
她會不會恨自己?
若鄒氏沒害她,寧染還會退婚嗎?
以後她會嫁給誰?
現在想來,張瑤兒確實性子不好,寧染應該在她手下受了不少氣。
寧染寄人籬下,有了心事也無人訴說,那是把他當知心人在求救,可他卻推開了,讓本就孤苦的寧染更加無依無靠。
那時的寧染恐怕比他如今更難過吧。
他也不知為何更多想到寧染,可能是他也沒誰可想了。
思緒煩亂起來,他莫名想喝幾杯,可往懷裏一摸才發現,僅有的錢都被他買饅頭了。
他們的錢都由張瑤兒保管,他手邊不過幾個銅板而已。
他怎麼到了這個地步?
連喝杯酒的錢都給得朝張瑤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