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外麵素來能裝相,做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樣子,眼裏含了淚水,“醫官,真對不住,我是太久沒見阿染了,這才一時激動,情急失手,求醫官不要怪我!”
這郎中本是懸壺濟世,四海奔走的遊方郎中,是醫術確實高明才被將軍留下給將士們治病,醫藥費都由軍營出。
就算是郎中都當不起一句“醫官”,更何況她就是個學徒。
章翠紅又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那學徒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撓撓頭,“那你以後仔細點兒。”
“咳咳……”
章翠紅剛要答應,突然床上傳來幾聲咳嗽,章翠紅急忙把小學徒擠到一邊,“阿染,你醒了?可要喝水?”
學徒:……說好的柔弱呢?
寧染睜眼看看他,勉力半坐起來。
章翠紅急忙上去攙扶,“你傷得這麼重,不要急著起來,你要什麼隻管吩咐我,我去給你拿。”
可寧染掙脫了他的手,還一直擺手,讓他離開床邊!
章翠紅有些尷尬,心下不悅,就算之前情分淡,可我都不怕奔波來看你了,你還想怎樣?
他硬去拉寧染,寧染傷重又推不開他,情急之下,寧染一張嘴,“哇”吐了他一頭一身。
章翠紅:……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嘛?
他自幼被家裏“寄予厚望”,生怕他弄粗了手,沒讓他幹過地裏的活兒。
他也生性喜潔,一點兒汙垢都沾不得,如今被人兜頭吐了一身汙物,他隻覺得餿臭撲鼻,渾身黏糊糊的,腦子嗡嗡作響,偏偏手腳又發涼,眼看就要暈去。
那學徒看他愣著不動也急了,“你愣著幹嘛?沒看剛才寧百夫長讓你躲開嗎?你自己不躲開弄汙了衣裳就快點找地方清洗去!寧百夫長傷到了頭,時常要吐的!”
要吐……還時常?
章翠紅都要崩潰了,他上一世來了除了賣慘就是要和離,根本沒理過寧染的傷勢,他哪知道寧染還有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
也就是說,他得經常清理這些汙物了?
這可怎麼得了!
他幹不了這種活的!
“你到底要愣多久?那有個木盆,你自己打盆水擦擦就好了!”
學徒更不耐煩了。
擦擦?
就頂著這一身餿味?
還有他新做的衣服啊,再不洗就洗不出來了!
章翠紅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我要洗澡!”
“你還洗——”
“有勞,”寧染虛弱地笑著,打斷了學徒的話,“給他帶個路,幫我在路口的客棧開間上房。翠紅來看我,一路奔波勞苦,又被我弄汙了衣服,是該好好歇歇洗個澡,勞煩了。”
她都這麼說了,學徒也不好拒絕,隻得應付了一句,“寧百夫長客氣了。”
她轉頭就走,章翠紅急忙跟在她身後,還不忘跟寧染說,“阿染,我先去歇歇,明日就來看你。”
他以為話說得沒毛病,卻不知小學徒聽了差點跌個倒栽蔥。
你還明天來?
你咋不明年來呢?
知道的你是來照顧傷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遊山玩水呢!
來伺候的家眷也多,可從沒見過這麼嬌氣的。
都知道是來伺候傷號,不是來享福的,多惡劣的條件都得忍著,有的家眷就在地上鋪條草席睡了。
路口那家客棧是這附近最大的了,在那裏開上房可不便宜呢!
寧百夫長這腿以後怕是打不了仗了,那該如何賺錢養家?
如今就不知節儉一點嗎?
她一個大女人想不到,章翠紅也想不到嗎?
不過,歸根到底這都是人家兩口子的事,輪不到她管。
她把章翠紅領到客棧,托付給掌櫃的幾句就匆匆忙忙走了。
一場仗下來,受傷的人很多,她忙得很呢!
章翠紅倒挺高興,他還沒住過這麼好的客棧呢,屋子明亮,床鋪鬆軟整齊,夥計殷勤地給他張羅水。
他美美地洗了個澡,香甜地睡了過去,一覺醒來都快中午了。
哎呦,都這麼晚了!
這可怎麼好,他是來寧染麵前好好表現的,怎麼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那兒呢!
他急忙梳個頭洗把臉就趕過去了,不知是不是錯覺,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有點異樣,客氣有餘,親熱不足。
他不知道的是,那學徒是個大嘴巴,雖然治病用心但愛八卦,昨天回去給人治傷手上不停,嘴上也沒閑著。
大家都知道寧百夫長的家眷是個又嬌氣又愛躲懶的了。